首頁 > 本宮有醫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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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頁

 

  她忍不住埋怨那些文官,他們聽見捷報感到喜悅,卻沒想過這樣的快樂是建立在多少人的血汗和性命上頭。

  也許是偏激,但她開始痛恨戰爭,開始理解程曦驊的疲憊,她不斷寫信,一封、兩封、三封……只要父皇或大皇兄派人前往戰場,她就托人把信送到程曦驊和二皇兄手中。

  信裡除了數不清的冷笑話之外,就是無數的叮嚀,叮嚀他們要全須全尾地凱旋歸來,叮嚀他們要長命百歲,叮嚀他們,如果敵人太狠,千萬不要硬對硬,保命最重要。

  有時她寫著寫著,還會忍不住失笑,要是這樣的信件被人攔截了去,流傳開來,大齊百姓肯定會指控她是北夷派來的細作。

  時間在彎彎神經緊繃中慢慢過去,所以人都在為這場即將到來的勝利歡呼,只有彎彎和皇后天天守著菩薩唸經文,期待戰爭快點結束,期待她們深愛的男人和兒子能夠平安歸來。

  一月十七。

  罡風四起,飛雪密一陣、疏一陣,時而凜冽霸道,時而溫柔如風中柳絮,大地銀裝素裹,將滄桑或埋或表於片片晶瑩剔透中。

  黑盔鐵甲的鐵騎,分作九列,嚴陣肅立。

  程曦驊重甲佩劍,盔上一簇白纓,他端坐在一匹通身如墨的披甲戰馬之上,身形筆挺如劍;齊柏容亦然,只不過盔上紅櫻迎風擺盪,眼神肅然。兩個月的戰事,將一個男孩迅速塑刻成男人。

  一聲低沉肅遠的號角聲響起,城門緩緩開啟。

  一面大大的黑色滾金邊帥旗高高擎起,獵獵飄揚於風中,上面赫然一個銀鉤鐵畫的「齊」字。

  齊柏容一馬當先,提韁先行,身後九列鐵騎依序而行,步伐畫一,每一下蹄聲都響徹北疆大地。

  頓時,無邊無際的黑鐵色潮水,在陽光下閃爍著金屬寒光。

  消息傳回宮裡時,彎彎正在念誦佛經,小雪奔進屋裡,手裡拿著一封信。

  「公主,戰爭結束了,程將軍、二皇子大勝,朝廷派大臣到北疆議和,大皇子讓我把二皇子的信先送過來給公主。」

  結束了,終於結束了?!

  彎彎憋在胸口的那堵氣終於鬆開,肩膀垮下,她飛快接過信,打開信的雙手微微顫抖。

  然而,短短一眼,她面色頓時慘白凝重,兩顆漆黑的眸子凝上淚水。

  讀一遍,她覺得自己的腦子壞掉了,信上寫的和她的認知中的絕對不一樣。

  再讀一遍,然後再一遍、再一遍、再一遍,她一遍一遍,把整張信都背起來了,可是……還是無法理解信裡的意思。

  二皇兄的信,是那個意思嗎?

  他們橫掃千軍、百戰百勝、勢如破竹,大齊好男兒在廣闊的草原上,用刀劍立下威名,最後一場仗,將為這場戰事劃下句點!

  他們追擊四王子到山邊,一劍斬去他的首級,大獲全勝,然而一支不知打哪兒來的箭朝二皇兄射去,待程曦驊發現時,已來不及舉劍揮開,只能以身擋箭。

  那支箭的力量很大,是敵將死前傾全力的最後一擊,箭狠狠地射穿曦驊的胸口,前胸進,後胸出,疾奔出來的鮮血,噴上二皇兄的臉,模糊了他的視線。

  他眼睜睜看著曦驊仰身後倒,眼睜睜看著他墜入無底深淵。

  五天五夜,二皇兄派無數弟兄到山谷下找尋,生要見人、死要見屍,但是……無人亦無屍,他喊啞了喉嚨,卻再也喊不回他最好的朋友。

  所有人都說,受這麼重的傷,程將軍死定了;所有人都說,他的屍骨肯定已經成為野獸的盤中飧;所有人都說,就算沒有受傷,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也是粉身碎骨,再無存活可能……

  所有人都在說的話,讓齊柏容和彎彎徹底崩潰。

  眼前一黑,彎彎沒有中箭,卻也跟著墜入無底深淵……

  「彎彎,彎彎……」

  母后、父皇和皇兄、皇弟的聲音不斷輪流在耳邊出現。

  她生病了嗎?意識像一縷薄煙,在黑暗中彷徨徘徊,她試圖張開眼睛,無奈眼皮沉甸甸的,像黏上快干膠似的,掙不出一絲光明。

  她想動一動僵硬的身子,可惜四肢像被人切斷了神經,而她全身的力氣彷彿都被抽乾,完全動彈不得。

  好熱哦,誰在她身上燃起一把熊熊大火,那火在胸口燒、在胃裡燒,在她所有的知覺神經裡蔓延……灼熱、疼痛,像是有千針萬針不斷紮著她的身子,她快被燒融了。

  然而下一瞬,她好似墜入冰湖,寒水濕透衣衫,是透骨的寒冷,是凜冽的寒冷,她彷彿赤裸著雙足,迎著陣陣陰風,走過忘川水,看見嫣紅燦爛的彼岸花……

  冷熱在她身子裡不斷交替,反覆折磨,她想逃,卻被困在四方的箱籠裡,她不斷嘶喊,希望程曦驊能來救她,可是她看不見她的喬峰,等不到他的降龍十八掌,為她震碎牢籠……

  不知道睡了多久,再清醒時,彎彎看見二皇兄憔悴的面容。

  胡碴長了滿臉,細細碎碎的黑掩住他的帥氣,他瘦了,雙頰凹陷,充滿紅絲的雙眼深深的望著自己。

  快馬回京,他沒進御書房見父皇,卻直奔彎彎床前。

  小雪說她已經昏迷十天了,她一直發著高熱,嘴裡卻喊著冷,大皇兄的暖玉幫不了她,屋子裡燃起十幾盆炭火也起不了作用。

  他知道原因的,她這是心碎了,程曦驊的死訊擊垮了她的意志。

  「對不起……」這是齊柏容對彎彎說的第一句話。

  第十三章 會痛的思念(2)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彎彎眼底出現迷惘,她搖搖頭,朝她最崇拜的二皇兄微笑,瞬間,像是有什麼靈光閃過,她微瞇起眼,追著那道光跑……

  回來了!記憶回來了,那封信……那封她倒背如流的信,怎麼還是搞不懂它在寫些什麼?她什麼時候開始有閱讀障礙這個毛病,要不要找個大夫好好診斷一下?

  舔舔乾涸的嘴唇,彎彎輕聲問:「二皇兄,戰事結束了,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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