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過身來,眨著一雙秋水美眸,直勾勾的看著這張俊美的面孔。
每個人,包括梅城桓都認為她想提出什麼條件,沒想到,等了半晌,她才慢條斯理的開口,「爺真是財大氣粗,但這世上,錢並非萬能。」
梅城桓黑眸倏地一瞇,咬牙低咆,「爺還有很多事要做,就是沒空在這養傷,錢非萬能,但沒錢萬萬不能,你就直接開個價,別煞有其事的假裝清高!」
這一怒,胸口的傷拉扯又疼,「呼呼呼……」他喘著氣兒,神色陰鷙的瞠視著她。
見他眼睛都要噴出火來,鄧風及其他人都不敢出聲,中玉臉色發白,眼眶已泛淚光,身子拚命抖抖抖。
但她膽大包天的主子只是微微蹙著柳眉,一雙沉靜明眸還是直視著榻上臉都氣到半黑的男子,嗚嗚嗚……主子一定又神遊了,怎麼自己就學不來這門功夫啊。
時間緩緩流逝,梅城桓咬緊牙關,忍著、忍著、再忍著,等著她開出價碼。
終於,她不疾不徐的開口,「爺若沒空養傷,現在就可以走人,醫藥費算至今日,包括住宿,就五十兩吧。」
鄧風等人瞠大了眼,這、這是他家爺要聽的話嗎?她沒看到他家爺黑眸裡的怒焰燒得有多麼旺,那張俊臉扭曲到想殺人了?她到底是眼睛不好,耳朵不好,還是腦袋不好?!
梅城桓額上青筋一抽,怒不可遏的將一旁圓桌上的藥碗打落地上,「砰」地一聲,大掌往桌上一拍,堅硬的木桌頓時碎裂落地,他的俊臉忽紅忽黑,狂怒出聲,「你以為爺愛留在這裡?要不是這該死的傷,爺早就離開了!噗——」他氣血翻騰的噴出一口血箭。
「爺!」鄧風等人臉色一變,急急衝上前。
梅城桓不僅吐血,身上才纏好的白布又見朵朵血花,這兩日胸膛上緩滯不動的紫黑線,也因他動了內力,加速毒發,竟又開始蔓延。
「呼呼呼……」他痛得臉色慘白,仍惡狠狠的瞪著一張貌如天仙的臉上波瀾不興的傅雨柔,其他人也不悅的瞪向她。
中玉已嚇到腿軟,跌坐地上,沒想到,她的主子還有空注意到她,「怎麼站著也會跌倒?都幾歲人了。」她溫柔的彎身將中玉扶起身來。
嗚嗚嗚……中玉好想走人,可是她雙腿打顫發軟,「小、小姐……他——那個爺……你看看他嘛。」所有人都凶巴巴的瞪著自己,她不想當眾矢之的啊。
「患者若不尊重醫者,醫者自有選擇患者之權,將時間及心思放在值得救治的患者身上。」傅雨柔目光澄澈的看著吐血的男子,說得心平氣和。
梅城桓死死的瞪著她,她的意思是他不值得救治?!
「傅姑娘……」鄧風等人真不知該敬佩她還是咒罵她,她到底哪來的膽子敢這麼跟爺說話?即使不知他的身份,但爺此時的神態連他們這幾個大男人都怕啊。
「留下五十兩,把爺移走。」梅城桓忍著劇痛,一手抹掉嘴邊的血跡,咬牙下令。
「爺,不行啊!」鄧風等人異口同聲的反對。
「該死的,敢不聽令,噗——」他面色陰沉的激動怒吼後,再次吐出一道血箭,這一次,他眼前一黑的昏厥過去。
屬下們全急了,「傅姑娘,請你快……」
鄧風等人的神情變得困窘,明明她什麼也沒說,但就那雙清澄明眸裡的平靜與無謂,眾人竟不敢多言了,就怕他們說更多,她停頓的時間更長,此刻攸關的可是他們主子的性命啊。
終於,她動了,他們連忙退開床榻,見她再次坐上床榻,剪斷他家主子身上的白布條,擦拭血跡後,開始扎針。
每人緊抿著唇,似乎搞清楚這美麗寡婦的性子,誰多問一句,那就等她「想」了好一會兒後,才會進行下一步。
所以,一切都是靜悄悄的。
傅雨柔一針一針的紮著,也不時的看著男人面無血色的臉龐,不時的把脈,不得不承認,這男人長得真好,有一副肌肉厚實的胸膛,但舊傷疤不少,雙手粗糙長著厚繭,但身上有股天生貴氣,與他不時展現的暴戾之氣一樣驚人,這個男人脾氣絕對是很差的,但他的屬下們對他卻非常忠心。
「爺醒——」段宇突然開口,鄧風卻飛快的摀住他的嘴巴,其他人馬上讚賞的給了鄧風一個眼神,再心驚膽戰的看著突然停止下針的傅雨柔。
她正抬頭看向剛醒過來的男人,接著,兩人大眼瞪小眼,他們也不由自主的屏息瞧著,每一顆心都是怦怦、怦怦、怦怦的撞擊胸腔。
傅雨柔一手還拿著銀針,她要繼續扎針嗎?這個男人只要再使用一次內力,她的努力全成了白費,有必要嗎?
梅城桓也不知怎麼的,明明與這個女人相處不久,但從她那雙沉靜明眸,他就是知道她在考慮要不要繼續替他扎針。
他心口堵著一股熊熊怒火,正要開口吼她時,一道黑影突然迎面罩下——
鄧風一個箭步上前,正確無誤的點了他的啞穴!
梅城桓難以置信的瞪著他,鄧風陡地打個冷顫,急急的別開臉,不是他叛主,但是時勢比人強,大丈夫要能屈能伸,只能用這種方法了。
其他人背脊發涼,也以看「烈士」的目光看著鄧風,沒人敢將目光看向主子。
安靜,很好,她一點也不在意男人想殺人的眼神,她的手輕按著他光滑黝黑的厚實胸肌,乾淨白潤的手指在下針時倒是相當堅定,一針一針再下一針……
這是要把他紮成刺蝟嗎?梅城桓看著自己胸前密密麻麻的銀針,又見那纖纖玉指再往他的皮肉扎上一針……
其他人雖不吭聲,但也是看得心驚肉跳,這針不會扎太多了嗎?!但沒人敢開口,就怕某人又定住不動。
終於,她收了手,等待留針時間,一切仍是靜悄悄,沒人敢動、沒人敢開口說話,就連中玉也擦去淚水,靜靜站在主子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