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茶涼,人情冷暖,他在意的只是眼前這女子心底可還有她的如墨哥哥?
想到這裡,他一陣氣苦森涼。
「那你意下如何?」這人突然惆悵個什麼勁?
於露白只覺得鳳訣表面上看起來啥事都沒有,可心底不知藏著多少事兒,只是沒人看得出來。
她可沒興趣去探究和他有關的事情,個人有個人的造化,那不是她應該關心和能關心的。
「你有多少銀子?」他整肅了表情,扣著一根根扇骨。
「要回家看看我的妝奩才知道有多少銀子。」這是實話,她對錢財向來沒什麼概念,她屋子裡的好東西不說,手裡攢的現銀是從小到大長輩給的賞錢,自己的俸祿,家裡給的每月月銀,還有聖上賞下來的封賞,當然也有母親給的田莊鋪子的生息,只是那些細目得問微芒,這些事都歸她管。
「貨行一股大概需要五萬兩。」
於露白狠狠抽了口冷氣,娘欸,這麼貴?
「我給,那餃子樓的事?」她的私房大概就這些,這要給出去,自己就是個扎扎實實的窮光蛋,賣餃子的事八成就沒戲了。
她一直以為自己很富有,哪裡知道放到鳳訣這商人面前不過是些渣渣,她以前為什麼都沒長腦子,從來沒想過要多攢點錢,銀子又不會咬人。
這投資酒樓的銀子看起來得另外想法子了。
瞧著於露白那皺成苦瓜的小臉,難得看到她被銀子難倒的模樣,鳳訣不由心情大好,整個人都精神奕奕了起來。
「銀子的事不急,就等你回家籌到了款子再給,至於酒樓的部分……」他故意頓了下,目露思索,接著挽出一朵微笑。「你出技術,我投資銀兩,將來賺的銀子五五分,可好?」
「可以。」她喜出望外。
說起來她這是佔了便宜,她只要將她腦袋裡的東西寫出來,他卻要削尖了腦子去找鋪子,負責經營,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他都吃虧。
「那你就緊著把詳細的餡料製法、樣式都寫出來,試吃若是沒有問題,我就讓京裡頭的管事著手去辦。」
於露白差點要佩服得趴到地上去,這個男人,你告訴了他什麼,只要符合他的意願,轉眼就能把事情辦得妥妥當當。
論心機,論能力,論手段,自己連人家的小指頭都比不上。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這件交易你出錢又出力,說不定也賺不了錢,做這種賠本的事不像生意人將本求利的性子。」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利潤可言?別忘了,我是商人,無奸不商,我可是把利己放在第一位。」他說得頗有深意。
把自己貶成這樣,為什麼?於露白心下不解。
「你離開京裡多久了?」換了話題,鳳訣斟酌著要不要將京裡來的消息告訴她?
「一年多了。」她過得渾沌,只有最近清醒了些。
「隻身一人,身邊一個人也沒帶?」好大的膽子,她這是仗著自己有一身武功,可她亂來,那些個把她當成珍寶護著的人也都縱著她胡來?
依照那家人的個性,這一年怕是擔心得抓心撓肺,坐立難安了。
「我是離家出走……」她聲音轉小。
鳳訣的眼珠差點掉出來,要不是礙於現況身份未揭露,他真想把於露白抓過來胖揍一頓!
「你不懂。」一股委屈悲傷從心底湧了上來。
她的傷處是不能碰的,受了天大的委屈她都能不哭,但是只要事關她的如墨哥哥,她眼淚就不受控制。
她好像快要哭出來,只是死死的忍住,鳳訣只覺得全身酥麻,心方一動,好像有雷電劈過自己。
這是他在她臉上第二回看到這樣失控的表情了,一次在荷澤縣的牌樓下,第二次,就是現下。
他的嘴苦得好像有無數的苦膽爆開。
她眉宇間死忍的愁思都是為情所苦,她這是為了……沈如墨嗎?
鳳訣倉皇的離開船艚,要是在裡面再多待一息,他怕自己就會攬住她,開口把自己是沈如墨的重生告訴她……
那會有什麼後果?他不知道,他知道的是自己不想嚇跑她,就算她的膽子已經比一般的女子要大,還稱得上是膽大包天了,可坦白這件事,他沒把握。
猛然被甲板上的涼風吹過,腦子幡然醒過來,發現自己忘記了一件至關重要的消息。
那消息和她有著切身的關係。
可說了又如何?只會令她窮著急於事無補,回了京城,就算他不說,事情總歸會傳入她耳中的。
能拖一時便是一時吧,此時就不要旁生枝節。
半個月飛快過去,船泊在離京城二十里外的碼頭,碼頭上人煙稠密,糧船雲集,縴夫牽拉,船夫搖櫓,橋頭遍佈飲食攤、刀剪攤和各種雜貨攤,鳳府的馬車和於府的馬車都候在那裡。
來迎接於露白的是她的堂兄於露朗和四哥於露行。
於露朗有著堪比日月般的風雅氣質,君子之氣朗朗昭昭,像根青竹似的佇立在於府馬車旁邊,挺拔俊逸。
於露行像一塊無瑕的寶玉,相較起堂兄的溫文,多了幾分稚氣,堂兄弟之間眉目都帶著幾分於家人的好樣貌,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是親兄弟。
兩人目不轉睛的看著下船登岸的人群,看見於露白的身影隨著鳳訣一塊在甲板上出現。
於家堂兄弟一下也沒想到哪裡去,於露行畢竟離沉穩還有段距離,一瞅見於露白就嚷開了——
「是妹妹!」少年嗓音卻把聲音故作老成了三分,神情老練。
於露朗把到了嘴邊的笑意壓回去,「都是自家人,你這是裝給誰看?」
「誰說我是裝的?人家這是成熟不行嗎?」於露行不滿意的撅了撅嘴,露出屬於他這年紀該有的爽朗神情。
於露朗不理他,直接走近於露白,「可等到你了。」
「朗哥哥!」她不管不顧地撲到於露朗的懷裡。
於露朗縱使被於露白的行徑嚇了一跳,但是看見一年不見的堂妹,也忍不住鼻酸。
和離開京城時的茫然傷心不同,回到京城,她的心寧靜安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