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話不知道從哪裡開始的,但喬家聽到時,已經是七月多的事情,喬華豐當下傻眼,柳氏幾乎掀桌,懷應時年輕,俊秀,有錢,明明就是不錯的親事,怎麼說得好像他們把女兒拿去當祭品一樣,怒完之後又說,不准把消息傳去後院,尤其是喬喜娘,絕不能讓她知道。
人多的地方就像小江湖,越不能傳的消息,就傳得越快,於是乎,就在柳氏拍桌下令不能外傳當天晚上,喬喜娘就知道了。
是香兒聽到的,「那些廚娘把姑爺說得好像妖魔鬼怪一樣,還有人說姑爺其實已經四十幾歲了,便是每三年吃一次人肉才會外表如此年輕。」
喬喜娘噗的一聲,「還有呢?」
「說雲山有煉丹爐,懷家人拿來煉丹用的,這新娘子不過藥引,最後終究會喪命,可是啊,托了這轉壽丹的福,懷家人都能常保年輕,就是因為造孽延壽,所以子嗣艱難。」
喬喜娘剛才只是想笑,現在是真的笑了出來,「所以說武林真是人才濟濟,你們看,平常弄刀弄劍,還有閒情編故事,比姚家班上次那出鬼戲要厲害多了。」
「可小姐,好多人都這樣說呢,萬一是真的怎麼辦?」香兒十分擔心,「聽說懷公子跟他爹長得很像,會不會根本就是同一個人,服了不老丹藥,容貌都沒變,可身為人又怎麼可能不老,於是就說自己雲遊去了,讓兒子管事,奴婢越想越是這麼回事,不然懷公子這才二十上下,侯盟主怎對他如此客氣?啊,會不會是侯盟主也想服用那丹藥,所以拿女兒去換?」
「這些都是胡言,不用理會。」喬喜娘顯然不受影響,「把東西收收,繃子拿過來,我還要繼續繡嫁衣。」
「小姐不怕嗎?」
「不怕。」喬喜娘伸手點了香兒額頭,「你要怕,別跟我上雲山就行,我會請爹娘給你說個可靠的婚事。」
「香兒要跟小姐一起。」
「那就行了,放心吧。」
小丫頭見小姐鎮定,也沒再多說,把茶具點心收收,退了下去。
香兒才剛出去,便又聽到推門聲,喬喜娘頭也不抬笑著說:「又忘了什麼?」
沒聽見丫頭說話,喬喜娘把視線從繃子移開,一驚——進來的人不是香兒,而是懷應時。
喬喜娘一下呆住,已經訂了婚,見見面自然也沒關係,但不是從她家大門進來這有點怪,可是,如果遵守禮教,那還是邪教教主嗎?身為雲山當家,禮教對他而言自然是屁。
想到這點,喬喜娘放下繃子,微一欠身,「懷公子。」
懷應時對她沒有大驚失色的反應很滿意,「路經鈺州,想到最近江湖傳言,特意過來看看。」
男人沒說的是,他剛剛在外頭已經聽到她說的話了,聲音帶笑,顯然不把傳言當一回事。
挺好的,除了個性好相與,現在又多一個優點,有分辨事物的能力。
傳言會散開,代表一件事情:有人相信。
例如,若有人說他見過男人產子,聽過的人只會一笑置之,沒人會傳,因為不可信,而「雲山有煉丹爐」會散佈到滿江湖,表示相信者不少,剛開始他也覺得很好笑,什麼白癡傳言,但當越來越多人真的懷疑他把侯芳菲拿來當藥引時,他就笑不出來了。
這消息是喬王梅蘇一群人剛離開湖島時開始傳的,應該是王,梅,蘇三家其中一家放出的消息,為的當然是不想其它家接受他的提親。
可能性最大的,應該是梅雪晶或者王秀娟。
那日他讓王秀娟直接出去後,王秀娟居然又要婆子傳信,意思是,不公平,她千里迢迢來這,卻連最基本的機會都沒有,無論如何不服氣,洋洋灑灑五大張信紙,他看兩行就直接扔掉,又不是比武,誰管你公不公平。
至於梅雪晶更妙,先是在朝陽亭想巧遇他,卻不知道他觀日都是直接上亭頂,那日則是上樹梢,自然巧遇不著。
後來不但連續兩日清晨到來,甚至還到他院子附近賞竹,主僕二人說話的內容,都讓到處觀察兒媳人選的關蓮芯聽得一清二楚——無論如何一定要遇到,真的不行的話,便想辦法讓喬喜娘約他,屆時讓丫頭絆住喬喜娘,弄灑湯水,什麼都好,總之,困住就對了,至於梅雪晶則是裝出偶然經過,攀談兩句,春寒料峭,她少穿些,屆時輕咳兩聲,美人柔弱,就不信他不動心。
相較於喬喜娘與蘇寧寧,王秀娟跟梅雪晶更想嫁給他,不論是王秀娟那日的哭泣手段,還是梅雪晶的欲擒故縱,都讓他覺得再使出謠言招數也不算意外,大抵也是想著,就算他沒在第一順位跟自己求親,只要其它姑娘拒絕了,這親事自然會輪到自己頭上。
煉丹爐傳說懷應時沒放在心上,直到前幾日因事到了鈺州,想著喬家就在一兩日路程,便過來看看。
來之前他思考過,如果喬喜娘哭哭啼啼求退婚,或已經害怕到病倒,那婚事就算了,相信這種鬼話,就算不被他拿去煉丹,也會被自己的笨嚇死,可沒想到這貌不驚人的丫頭居然能看出這是謠言,「你們看,平常弄刀弄劍,還有閒情編故事」,讓他驚訝了一下。
懷應時聽了還挺開心的,自己的眼光果然不錯,「多謝喬姑娘信任。」
「懷公子放心,我知道傳言不可信。」
好一句傳言不可信。
喬喜娘對自己人品信任,自己總該有些回報,男人猶豫了一下,道:「侯姑娘並非病故,而是實在無法在雲山生活,我放她回家,此刻以遠親名義仍住在侯府,侯夫人的那位因為容貌盡毀,出門總戴面紗的遠房族親許姑娘,便是侯芳菲。」
喬喜娘聞言十分驚訝,「只是,既然如此,何不直言和離,說侯小姐亡故,讓世人多有揣測?」
「她不過才十八歲,以後還能嫁人,但若是讓人知道她是我的前妻,只怕才情再高,也是無人敢娶,她嫁給我三年,能給我做的都做了,夫妻緣盡,我不想做絕,這才對外說她病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