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華豐心想,你也沒邀我,我還不是在這裡?
少年翻身而下,笑道:「我又不是正人君子,何必要持著名帖前來?」
正是邪教教主懷天的兒子,懷應時。
「廢話少說,你即刻就走,我可以不跟你計較。」
「你們打雲山的主意,還說不跟我計較?」懷應時從腰中抽出軟劍,「接招。」
講完,二話不說撲上去。
喬華豐知道高手過招,旁人不小心就會倒霉,因此當侯仲群也提劍時,他便悄悄的,悄悄的往柱子旁邊移動,接著完美的把自己藏在柱子後面,如果刀劍脫手,好歹柱子能擋一下。
侯仲群已經四十幾歲,當了二十幾年的武林盟主,懷應時不過才十七八歲,照理來說,應該是懷應時落荒而逃,可沒想到過了一會,卻聽到侯仲群哀哀叫的聲音,交雜「住手」,「住手」。
喬華豐忍不住探頭一看,侯仲群滿屋子跑,懷應時追在他後面,把軟劍當鞭子,猛抽他屁股。
武林正派,不能以多欺少,所以那些掌門也只能眼睜睜看著這奇葩的一幕發生而無法出手。
終於,懷應時抽高興了,一個回身,各大掌門也都被抽了耳光,一時啪啪聲響不斷,而喬華豐早在懷應時轉身前就又躲回柱子後,因此躲過那個耳光。
「我爹跟你們講道理,給你們留面子,倒讓你們鬧了二十幾年,他現在雲遊去了,我已經正式接位,告訴你們,我一來不喜歡講道理,二來也不想給你們面子,你們乖點就沒事,再來一次討伐大會,就不是打屁股跟打耳光這麼簡單了,只要再有一次,」懷應時哼了一聲,「我不會動你們,但你們的家人,全部完蛋。」
雖然很不應該,但喬華豐內心真想歡呼,感謝這位年輕教主,好樣的,以後再也不用開誓師大會了,喔耶。
侯仲群每次在自己的地方等,都不幫他們這些外地人想想,每年一趟舟車來回要半個月,半個月不能走鏢不說,車資住宿還要花很多錢,真的太為難他們這些小門派了。
「還有,你們每門每派都有叛徒定期把消息往我雲山傳,叛徒都不只一兩個,所以最好安分點,要是為了想搶鹽搶鐵再與官府勾結,來為難我雲山的人,我可是會大開殺戒的。」
啪的一聲,好像是簿本摔在桌上的聲音。
「各自來領吧,信封上面是你們妻小兒女的名字,寫誰的名字,裡面就是誰的頭髮,再鬧,下次刀子劃過的就不會是頭髮了。」
喬華豐大驚,頭髮,這威脅好可怕……
大廳裡一片寂靜。
若說剛剛被懷應時打得很丟臉,很生氣,現在看到信封跟頭髮,就是很害怕,很恐怖。
「你們這些人,好日子過久了就不會長記性,這樣吧,以後每年這天,我們也來開會,就在這裡,每年讓我打一打,罵一罵,你們才會記得,不要人家給三分顏色就想開染坊,兒子女兒的頭髮什麼時候被人剪去一段都不知道,還想討伐別人,吃飽太閒自己找事做,不要來找雲山麻煩。」
靜默中,不知道誰開口說了一聲「是」。
而這聲「是」儼然起了帶頭作用,因為皆下來喬華豐聽到的都只有是是是。
懷應時很滿意——早就跟爹說過了,這些人腦袋有問題,不能溝通,爹溝通了二十幾年,也沒溝通出什麼,他打一頓,馬上就乖了,這樣不是很好?
「今天的事情,我也不會對外說,你們約束好自己人便行。」
抽完鞭子,要給糖果。
娘說,這些傢伙最愛面子,給了面子什麼都好說。
果然,老傢伙們的臉上都出現了感激涕零跟感恩戴德的表情——也不能怪他們,一群德高望重的人被個後生晚輩打,這事要是傳出去,他們只能頓入空門,以逃避世俗眼光,但頓入空門畢竟不太樂意,能留在世俗享樂是再好不過。
懷應時走後,一時間大家都十分尷尬,許久,一聲長歎,一個蒼老的聲音說:「我們歃血起誓,今日之事,絕不對外人說起,若有違,則群起攻之,大家以為如何?」
「此計甚妙。」
於是乎,一群剛剛還在說要殺上雲山的人,此刻排排站在供桌邊,斬雞頭,起毒誓,喬華豐雖然沒挨打,也沒被威脅,但在眾目睽睽之下,還是跟著表達了一番。
在那之後,江湖總算真的太平了。
終於不再有人喊打喊殺,只是每年二月三日大伙得上那湖中島,讓懷應時罵一罵,對於喬華豐來說,被罵一罵也沒啥,比起侯仲群每隔一陣子發正義病好多了。
對於現況,他很開心,也挺滿意,直到五年後。
懷應時的妻子掛了,他說,讓他們幫忙找個老婆,雲山事物多,太軟弱的可不行,還有,女子相貌不能太醜,腦袋不能太差,他上有母親,女子得跟他一起盡孝……如此足足講了一盞茶時分,最後說:「交給你們了。」
說完人就走了,一時間大家面面相覷,這什麼?他們得幫邪教教主找續絃妻?
喬華豐一回到家,便把家人都聚集起來,把要替懷應時娶妻之事言明——當然,不會說自己是被逼迫的,那日懷應時走後,大伙商量好,要把事情講得跟二次招安差不多。
次子喬耀奇怪的問:「三年多前不是幫他娶了一個嗎,怎麼這就沒了?」
「你爹也想知道,但侯盟主都沒問,我哪敢問……」
二年多前,侯仲群把自己的嫡長女侯芳菲嫁給了懷應時,外人都以為侯仲群是想以懷柔策略,招安雲山,紛紛盛讚盟主仁慈,但其實是侯仲群的侍妾鍾氏知道懷應時要他們幫忙娶妻,自己推薦了女兒侯芳霓——懷應時年輕,有錢,去哪找這麼好的女婿。
可沒想到侯芳霓話太多,懷應時覺得她太吵,反而相中嫡女侯芳菲,貌美,文靜,十分可喜。
侯芳菲自然不願,但侯仲群卻願意得很——這一年多老有後生晚輩問他怎麼不討伐雲山了,他都不知道該說什麼,要說雲山改邪歸正,也沒有,要說讓大伙休養生息,好像也怪怪的,因講不出理由,有時便不太出席聚會,久了之後,居然有人說他死了,侯仲群逼不得已只好出來亮相一下,可一出現,又被逼問何時討伐,真是頭痛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