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你是真的吧?」傅文絕不安的問,「你是真的吧?」
看著內心如此脆弱的他,她實在不忍心告訴他,他最愛的奶娘滿福已經死了,只能眼眶泛紅,輕聲回道:「是啊,奶娘是真的。」
聽著,他終於露出淺淺笑意。
大廳裡,傅定遠正在接待登門拜訪的周如山。
「傅老爺子,前陣子在下遠行,不知府上發生了大事,未能及時登門慰問,心裡著實過意不去。」周如山歉然道。
「周爺言重了。」
周如山輕歎一記。「聽說大少爺遭襲,傷了頭,喪失了記憶,是嗎?」
「情況更糟糕。」傅定遠愁眉不展。「他以為自己只有十二歲。」
聞言,周如山一怔。「在下不明白老爺子的意思,您是說……」
「他忘了十二歲以後的事情,以為自己還是個十二歲的孩子,還吵著要找他那個已經過世的奶娘。」
周如山震驚不已,難以置信。「竟有這樣的事?」
「老天捉弄。」傅定遠感歎,「老夫的兒媳早逝,遂將希望寄托在他身上,而他也從沒令我失望,豈料如今……」
周如山神情凝肅地問:「大少爺能好嗎?」
「大夫也未敢確定。」
「如今他這樣的情況,傅家物業能交給他嗎?」
傅定遠無奈的搖搖頭。「他雖聰穎,但如今終究只是個孩子,老夫只好老帥親征了。」
「大少爺……恐怕老爺子不好照顧安撫吧?」周如山又問。
「那倒還好。」傅定遠臉上稍稍有了笑意。「有奶娘照顧他。」
「奶娘?」周如山微頓,「老爺子不是說他奶娘已過世?」
「沒錯。」傅定遠點頭。「在他受傷清醒後便一直吵著要找奶娘,恰好當時我命人找來一些可能涉嫌襲擊他的佃農供他指認,佃農和三吉的女兒陪同他來,讓文絕給瞧見了,不知怎地,他竟衝著她喊奶娘,所以老夫便央求和姑娘留下,她將文絕照料得極妥當。」
「是嗎?」周如山嘖嘖稱奇。「真是不可思議。」
「嗯。」傅定遠沉歎一記。「如今我當是上天有其安排,也不願多想,老夫只希望他能盡快恢復,至少……在我死之前。」
周如山急道:「老爺子老當益壯,千萬別說這話。」
「傅家男丁單薄,文絕是我唯一的寄望,他若不能復原,傅家幾代以來的物業可就……」
「老爺子不是還有一孫兒?」周如山問。
提及傅文豪,傅定遠忍不住歎氣,感慨地道:「文豪資質平庸卻好高騖遠,老夫不對他抱有厚望,若讓他接管傅家家業,恐怕不用幾年光景,傅家百年基業便會毀於一旦。」
「刀不磨不利,也許老爺子該給他一次機會。」
傅定遠笑歎道:「他有多少斤兩,我心知肚明。」
聽聞,周如山也不再多說什麼,畢竟這是傅家的家務事,他一個外人不方便置喙,於是他話鋒一轉,「對了,老爺子,如今大少爺喪失了記憶,我與他的買賣可否繼續進行?」
「周爺是指賣地之事?」
「正是。」他點頭。
「恐怕這事得緩下。」傅定遠想也不想便婉拒了他。「文絕賣地是為了在城裡開一家拔尖的茶樓,可如今他哪懂得開什麼茶樓?他與周爺的買賣,怕是要等他復原之後再議了。」
周如山一臉失望,但仍無奈笑笑。「看來也只能如此。」
一早,李丹娘便來到傅文絕所住的小苑。
「表哥!表哥!」
房裡,和秀敏正伺候著傅文絕穿衣著履,聽見外面有聲音,來不及趨前相迎,李丹娘就這麼闖了進來。
「表……」一進門,看見和秀敏正蹲在傅文絕面前替他著履,李丹娘的臉色極為難看。
儘管傅文絕還是難以接受及適應昨天和秀敏告訴他的事實,但他已不再那般驚慌,他看著李丹娘,語氣平靜的問:「你是丹娘表妹?」
李丹娘先是一怔,然後興奮地道:「表哥想起丹娘了?我就知道你不會忘了我的!」
「是奶娘跟我說的。」他說。
聞言,李丹娘笑意一斂,不自覺的沉下臉,並不屑地瞥了和秀敏一眼。「是嗎?她都跟你說了什麼?」
「她說我傷了頭,以為自己還是十二歲,可實際上我已經二十四,而我的異母弟妹文豪跟文儀也早已婚嫁。」
李丹娘趨前,一屁股坐在他身邊,緊捱著他。「她說的一點都沒錯,不過她少說了一件事,就是……」她飛快的睞了和秀敏一眼,才又續道:「表哥原本要娶我過門了。」
聞言,傅文絕一震,驚疑的看著她。
而和秀敏不知怎地胸口一緊,莫名感到失落。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有這種感覺,她感到慌,也感到羞愧。
「你說什麼?」他狐疑的瞅著李丹娘。「我要娶你?」
她用力點頭。「其實表哥你早到了成家的年紀,丹娘如今也已十八,正等著表哥提親呢。」說著,她親密的挽著他的手。
傅文絕掙開她的手,像是她身上有髒東西似的看著她。「不成,我還小。」
李丹娘漲紅著臉,嬌嗔道:「表哥不小了,你已經是個男人。」說著,她又想纏上他。
他起身躲開她,甚至動手推了她一把,煩躁地道:「我喜歡六歲的丹娘,不喜歡現在的丹娘。」
聽到他這麼說,李丹娘羞慚得直想找個洞把自己給埋了,尤其和秀敏就在一旁,什麼都聽見,什麼都看見,她惱羞成怒地道:「表哥,你怎麼能這樣對我?你曾說過要娶我的!而且、而且你親過丹娘,也抱過丹娘,丹娘非你不嫁。」
傅文絕紅著臉,結巴地道:「你、你……我幾、幾時親你抱你?你……你別胡說!」
「你做過,但你忘了。」李丹娘氣得掉下淚來,又朝他走去緊緊抓住他的手。
「表哥,丹娘會想辦法讓你記起來的。」
他難以接受,而且感到無措又厭煩,這一次他更用力的甩開她的手,她一個踉蹌,一屁股跌坐在地,頓時羞辱感湧上心頭,讓她再也受不了的放聲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