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才吃到一半,醫娘匆匆來報,生了,是小公子。
紀頤溯筷子一扔,這便往側院快步走去。
紀老爺跟陸姨娘很快跟上,李氏神色複雜,終於也還是移步。
產房是老早就佈置起來的,分成房間跟小廳,幾人進入小廳時,剛好聽到第二聲啼哭。
紀老爺抱著二兒子的嫡長子,耳邊聽得另一個醫娘道:「第二個也是小公子,恭喜老爺太太,多子多孫。」
紀頤溯只看了眼兒子,快速往內間走去。
連生兩個孩子,內間自然一團亂,產婆跟醫娘們看到二少爺進來,莫不嚇一跳,面面相覷中,倒是林嬤嬤開口了,而且勇猛非常的伸手擋了他一下,「姑爺怎麼進來了,裡頭可亂著。」幸好有個屏風擋著。
「你家小姐可好?」
「還醒著,等醫娘給小姐換好衣服床褥,就可以喝藥。」見他似乎要進去,連忙又伸手,「姑爺,女人剛剛生完孩子,丑。」
「不要緊。」
這下,連林嬤嬤也擋不住了。
他轉過百鳥屏風,見羊草洗了熱手巾,便直接從羊草手上拿過,坐在床沿,輕輕給妻子擦臉。
李知茜生得超痛,超累,此刻見他沒有忌諱,感覺倒是好上許多,「看過孩子了沒?」
「只看到大的,小的還沒見。」
「真的像醫娘說的那樣,紅通通,皺巴巴?」
「是,不過大一些就好了。」他把手巾遞給羊草,接過醫娘盤子上的藥,一杓一杓的餵她。
她喝完,忍不住噗哧,「行了,你不用勉強自己講什麼,我知道就行。」
這男人真有意思,滿心的話,眼睛都洩露啦,但又憋不出一句。起初嫁給他是為了逃離田大人毒手,可越是生活,越是覺得嫁到良人。
光是她懷孕十個月,閑雅院中無通房這點,就值得獎勵他兩隻雞腿。
歐陽大夫每十日到府診脈,他一定在旁邊,八個月時,閑雅院開始佈置起產房,他一件一件都親自看過,找產婆,醫娘,奶娘,更是打聽又打聽。
女人產子,過程冗長,又是痛又是累,自己現在肯定不好看的,他卻是一點嫌棄的樣子都沒有,給她擦臉時的神情,似在說千言萬語。
李知茜拉著他的袖子,「我想看看孩子。」
「高嬤嬤。」紀頤溯揚聲道,「把兩位小公子抱進來。」
不一會,一個中年婆子進來,一臉為難,「回二少爺,二少奶奶,老爺跟陸姨娘一人抱一個,看得正高興,捨不得撒開。」
李知茜一怔,繼而笑了,「那不要緊,我先睡會。」
高嬤嬤見二少爺沒發脾氣,倒也鬆了口氣,「少爺去外廳吧,二少奶奶現在不用力,很快會覺得冷,得把暖爐搬進來,不然等睡著了會著涼,月子受寒,以後要生大病的。」
「你們幾個,好生伺候。」
「是。」
紀家有的是銀子,什麼補品都捨得買,李知茜又從小頭好壯壯,沒幾天就下床趴趴走,還不到十天已經回正房睡了。
兩娃就安置隔壁,紀頤溯賞銀十分大方,奶娘跟丫頭都打起十二分精神照顧,雖然離白白胖胖還有段路,但已經不像剛出生時那樣皺巴巴了,總之,現下只會吃吃睡睡的小娃看在親爹親娘眼裡,是很可愛的,小傢伙就算只打呵欠,都讓兩人由衷開心。
至於名字,紀老爺早請人算好了,哥哥叫做紀河順,弟弟叫紀流順。
元宵過後幾日,李知茜跟紀頤溯正在房裡逗孩子,玉硯進來說松柏院有事,太太這一兩日可能會藉著看孩子的理由過來。
紀頤溯讓奶娘把孩子抱去側間,「說清楚些?」
「大小姐在鄭府過不下去,直接跟鄭太太說要自請出府,鄭太太請人來通知,大概是說,是你家女兒要和離,可不是我們鄭家嫌棄她嫁妝沒進門要休妻。」
李知茜問:「那太太的意思如何?」
「太太倒沒說,但當初兩家說親條件就是嫁妝要三十萬兩,鄭家嫡少爺才肯娶商家女為正妻,誰知道銀兩在梅花府境內被劫,如果鬧大,是鄭正輔治府不嚴,所以只能把事情蓋過去,一樣開大門迎花轎,可鄭家吃了這悶虧,又怎麼可能善待大小姐,太太一直到鄭家這回派人來,才知道嫁妝被劫,自然也能推敲出女兒求去,應該是與此事有關。」
「知道了,下去吧。」
「是。」
玉硯退下後,紀頤溯站了起來,背著手走了幾步,「你覺得呢?」
「表哥那一出,已經花了一百二十萬兩,雲緞嫁妝三十萬兩,現在又要三十萬,我若是姑姑,絕對開不了口,只能把女兒接回,在別人發現前以旁支身份再嫁,可是,姑姑心心唸唸就是想讓表哥回家,現在我剛剛生完,姑丈正高興,翡翠閣這邊有一子三孫,松柏院卻是冷冷清清,姑姑正可以利用這個好時機開口求,但好時機也只能提一件事情,若是想救女兒,就得緩兒子,可是下次的好時機又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雲緞自請出府,其實給張休書就夠了,鄭太太特意派人來說,只怕是想讓姑姑花點錢堵消息。
只是那「花點錢」絕對不少,紀家跟安寧駙馬的京城河運早談妥,河驛已經開始打地基,三年內,紀家的大船就會開入京城河驛,風頭正盛,三五千兩只怕是跑不掉,再嫁也得張羅,姑姑愛女,但更疼兒子,救雲緞的錢,恐怕還是要姑丈出。
「她這兩次來看你,什麼都沒說?」
「沒,只說我好福氣。」
雖然說入門隔天,紀老爺當著全家人的面吩咐了,媳婦不用去問安,但她怎麼能真這樣白目呢,她每隔幾日便會在吃完午飯後去松柏院,跟李氏姑侄敘話或者婆媳敘話一番,接著到翡翠閣,跟陸氏一起吃晚飯,順道跟雨順培養一下母子感情。
小傢伙剛開始挺認生,老躲著她,多看幾次之後就願意讓她抱,給的點心也肯接手拿,即使他還搞不清楚「母親」的定義,但已經喊得很順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