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言詞懇切,又是泫然欲泣,只看得紀頤生感動不已,可惜卻是無法感動居中而坐的兩位長輩。
紀老爺怒極反笑,這齊氏夠會演了,只是她騙得了十七歲的兒子,騙不了三十七歲的老子。
他要是連真假都分不出,紀家船運哪有今日光景?
「這麼說,你對頤生與金錢無關?」
齊氏立刻點頭,「我愛慕大少爺,只與他的才情有關,只要能侍奉大少爺,哪怕每日清粥鹹菜,我也甘之如飴。」
「好日子,壞日子都一起過是嗎?」
「是。」齊氏忍住雀躍,「還請老爺給我這個機會。」
「那好。」
李氏一臉哀求,身為夫妻,她自然知道丈夫說這些話之後,接下來會講什麼,兒子是兒子,她什麼都肯幫他做,可是蘇副知州的氣卻是沒那麼容易消,兒子這不只是單純的拯救意中人,這是犯罪的,他現在進了家門,更可能牽連紀家變成藏匿罪犯,丈夫的臉上很明白寫著:你若不想雲緞代嫁贖罪,就閉嘴。
兒子是寶貝兒子,但雲緞也是她的寶貝女兒啊,拿雲緞去補頤生的錯,她做不到。
「既然你這樣說,我就給你們機會吧。」紀老爺歎息一聲,「金福,把大管家,管事跟管家娘子都叫過來。」
紀頤生連忙把齊氏拉起來,一臉「你看吧,我就說沒事」,齊氏也是一臉忍耐的喜悅,兩人都以為叫管事們過來,是要認識新主子的。
當大管家進來時,齊氏要花很大的力氣才能克制自己不要笑出來—太好了,沒想到事情這樣容易,紀老爺果然是疼兒子的,才不過幾日不見,馬上就心軟,想必是自己的以退為進博得了好感,只要自己早點生出子嗣,就算嫡妹進門也不用怕,紀頤生對自己十分鍾情,到時候誰看誰臉色還不知道呢。
很快的,大管家,四個管事,四個管家娘子都到了,都是在紀家工作二三十年的人,十分沉穩,進來除了問安,沒發話,也沒人有疑問,乖乖站成一排等吩咐。
「頤生,爹最後一次給你機會,你要留在這個家當大少爺過好日子,就把這女人給我關去柴房,明天跟爹一起押著這女人到蘇家請罪,你要跟這女人在一起,那我今天就把你分家出戶,以後不再是紀家大少爺,而是紀家的分家兒子,蘇家的罪你不用去擔,但紀家的福,你也別享。」
紀頤生不負眾望的選擇了女人,紀老爺揮揮手,讓人把他們兩人拎出去,李氏想塞錢,卻是找不到機會。
紀家後來賠了一大筆錢給了蘇副知州,換得蘇副知州不告紀頤生拐帶媳婦,又賠了一大筆錢給齊家,換得齊家不告紀頤生拐帶女兒,至於那成為馨州笑話的齊小姐,李氏命人買了馨州一處肥田,寫了齊小姐的名字,當著齊太太的面交給這倒霉的無緣媳婦,算是給她賠罪,齊太太原本很惱怒,但一看那肥田不少,算算收益,一年可以有一千兩銀子收入,當下便不說話了,只命女兒收好—沒有公婆會嫌媳婦有錢,也沒有丈夫會嫌妻子嫁妝多,有這塊田,女兒將來出嫁他人,日子也不會太差,是,她的未婚夫是跟著庶姊跑了,但手上有這麼一塊年年產金的肥田,別人羨慕都還來不及。
為了讓紀頤生不要因為拐帶良家婦女被官府追緝,紀家兩邊賠罪,金銀真是散到肉痛,而經過這一場鬧劇,紀老爺由精神奕奕變得無精打采,錢能再賺,可兒子真傷了他的心,笨就算了,還沒良心,為了個女人連家都不要,惹了那麼大的事情,沒問爹娘好不好,只想牽這女人的手享老子給的福,越想越傷心,紀老爺一下子像老了十歲,不只李氏陸氏這兩個女人擔心,就連船驛管事跟工人們看到,都覺得擔憂。
紀家擁有百餘艘商船,千餘工人,此時的紀家船佔據大黎國四成的船運,紀老爺一旦病倒,後果不堪設想。
就在這個時候,年方十五的紀頤溯開始替父親分擔起船驛工作。
自小就在爺爺膝蓋上看帳本,聽故事,那些東西難不倒他,船驛有個副管事見他年幼,想趁老爺生病時撈點好處,糊弄了他一下,想出大船載私貨,卻沒想到被紀頤溯一眼識破,趕出去都便宜了,想偷主子的錢,直接扔衙門,這衙門也是年年收到紀家孝敬的,有人想坑紀家,那就跟想坑自己一樣,還不用力打打打,這一打,紀頤溯的威嚴就出來了。
喲,別看二公子年少,也是個心狠手辣的,有人在老爺眼皮子底下偷貨,最多也就趕出去,少爺居然直接送衙門,被打還不算,得關上數載,那副管事介紹進來的人通通辭退,一個也不要了。
紀家船驛通常是一個介紹一個,副管事一倒,一大串倒趕了二十幾人,個個呼天搶地喊冤枉—紀家的工人每月五百錢,雖然沒有比較多,但供三餐,這放眼大黎國,哪家船隊供餐吶,出來工作不都為了吃嘛,東家管肚子,就能省下大半開銷,這要是會省的,一年存上五兩銀子的大有人在,窮漢子在船驛工作個三五年,便能娶上媳婦了。
那二十幾個人拚命求情,但紀頤溯只是揮揮手,讓他們走—人一多,難免有人想偷雞摸狗,爹爹總是睜隻眼閉只眼,但他不行,就是因為爹爹對他們偷點小貨不予懲罰,現在才會有人想出船載私貨,真是好大的膽子。
奶奶說,對工人好,工人才會賣命,但也不能一昧的好,因為工人會欺負到主人頭上。
爹只做到了前面,卻沒做到後面,出船載私貨?只怕也不是第一次了,為了大哥之事家裡雞飛狗跳,爹可能好幾個月沒有好好看過帳本跟出船表,這才讓他們鑽了空子。
有一就有二,真不能不管了。
發落了那副管事之後,紀頤溯回家跟自家爹爹商量,紀老爺也累了,說隨他怎麼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