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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頁

 

  「嗯。」燕行的眼神不自覺地放柔,右手半舉,想拍撫她的肩頭,或是她的頭髮。總之不管如何,泥娃心裡是一陣等候,不料忽然傳來一陣婦人哭喊聲,打亂了此刻氣氛——

  「救人呀,我孩子落水了——快來人救救他,他還小不會泅水呀——」

  燕行與泥娃互看一眼,立刻奔到最近的迴廊處,果真看到一名年約七、八歲的孩童在湖面上載浮載沉,情況十分危急。

  「快!快找人綁繩子下去教人吶!」泥娃對著探頭圍觀以及站在岸邊七嘴八舌的跑堂急呼,可她的聲音全被掩蓋過去了。

  「不用!」燕行拔了幾葉種在迴廊處的柳樹,射向水面,隨即飛躍而下,腳尖輕踩葉面,幾個踏步便將落水男童撈進懷裡,再一個旋身揚手,先攀上春松居打入湖底的長柱子,再飛踏上迴廊供坐的外彎欄杆,安穩落在泥娃眼前。

  「太好了,幸虧有你!」泥娃難掩欣喜,甚至感到轎傲,周圍響起的掌聲為之熱烈,有誰還不承認他的身手?她要人取來乾淨的方巾讓孩童披著,蹲下身與他平視。「來,吃塊糖壓壓驚。你很勇敢,都沒哭呢。」

  「你這孩子,都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別爬上爬下,連快大人高的欞柱你都爬,是想氣死我嗎?是想氣死我嗎?」孩童的母親一來,不分青紅皂白就給他一陣好打,邊打淚珠兒邊掉。

  「別打了,孩子沒事就好,下回他肯定會注意,會聽你的話的。」泥娃連忙把孩子護在身旁。

  燕行更是站到他們兩人之前,就怕婦人的巴掌打在泥娃身上。

  「我是想給娘撿花……」一朵壓壞又泡過水的不知名紅花,就貼在孩童的掌心上。就算落水,他還是死命握得牢牢。

  泥娃一看,紅了眼眶。「大嬸,這孩子好貼心,你真有福氣。」

  「這……小虎,你——」婦人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又滾落了。「你這傻孩子,這朵花哪有你對娘一半重要?下回別再讓娘擔心了!」

  「我知道了,娘,對不起,我以後會注意的。」

  母子相擁而泣,拚命地向蕪行道謝。

  「這點小事不足掛齒。」他擔心的是泥娃的反應,看著人家母子情深,是否會勾起她曾經遭人遺棄的過往?「你沒事吧?」

  「當、當然,能有什麼不好的嗎?」難過也改變不了什麼,她沒娘就是沒娘,想要有個人用打罵的方式關心她都難。泥娃想起梅廂房還有貴客,吩咐送方巾過來的跑堂要廚房熬薑湯,找更換的衣棠好安頓受驚的母子。「走吧,別耽擱正事。」

  燕行諸多不捨,卻不知該從何安慰,就在與泥娃並肩時,輕擁了她的肩頭。

  就算連一個眨眼的時間都不到,泥娃卻像是被繪製成圖,所有的心思及畫面就停在這個時候,所有落寞全一掃而空,煙消雲散了。

  到了梅廂房門口,門並未關上,迎回縣太爺的鳳歧一樣倚窗而坐,將事情經過看得一清二楚,笑著對燕行道:「你今天露這一手,明天八成有人上門拜師,如果反應不錯,我可以考慮蓋間武館讓你發落,順道發揚一下師門絕學,如何?」

  「師叔莫要說笑。」燕行臉色一沉,這種堪稱欺師滅祖的事情,師叔豈能視作兒戲?

  「是是是,石敢當,見過彭縣令跟師爺。」

  「鳳大哥,這樣別人會誤會燕行的,他不是石敢當呀!」泥娃忍不住跳出來為他說幾句好話,真怕別人以為他真姓石,名敢當。

  「泥娃?」彭縣令喚了一聲,見到泥娃,開心到簡直忘我,竟然直接站起身來,向前傾身想越過桌面握著她的手。「是我呀,彭止,你忘了嗎?」

  「彭止?」好熟悉的名字,而且他的輪廓也似曾相識。泥娃想了老半天,終於在她亙古的回憶裡翻找出與現在截然不同的他。「竟然是你……」

  「誰?」燕行小聲問道。見她流露出害怕的神色,立刻擋在她身前阻去目光。

  「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我在潛龍鎮裡會不得安寧,就是因為一名書生說了『一笑傾城,再笑傾國』嗎?他就是那名書生!」

  「那你記得我說過,只要我考上狀元就回鄉娶你嗎?你可知道我回潛龍鎮找不到你的,我有多麼驚慌嗎?當我得知你搬到銅安城時,可是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動用朝中所有關係才爭取到此職位。所幸我尾指的紅線與你牽得牢牢的,才讓我調任銅安城的第一天就找到了你!」彭止繞過圓桌,想近身泥娃,但這回不只燕行,連鳳歧都出面攔他,兩名比彭止高出一顆頭的男子就站在他面前,一個笑,一個瞪。

  「……」燕行本想怒斥彭止的不規矩,卻怕替師叔引來後患,只好強忍吞下。

  「縣太爺,我們這裡是茶館,不是青樓,就算見到舊識,也沒必要這般熱情如火,無法自持吧?」鳳歧兩手還在胸前上下揮了揮,更讓彭止羞愧。

  「讓各位見笑了。」彭止笑得尷尬,但沒有回座的意思。「本具對泥娃始終如一,難免情緒激動失態。還請鳳管事成全,替我倆主婚,使有情人終成眷屬。」

  「喔——」這傢伙原來是為了泥娃,才拚老命佔上銅安縣令的缺啊?

  鳳歧附在燕行耳邊,悄聲問:「他說要娶泥娃,你有什麼表示?」

  燕行睨了一眼滿腦子鬼點子的鳳岐。他又想打什麼主意?「是該有何表示?」

  泥娃驀地被燕行的回答寒透了心,怔怔不語。

  第7章(2)

  「唉,石敢當上杵了只呆頭鵝!」大好機會都不懂得把握,只要他肯開金口,展現出一咪咪對泥娃的重視也好,泥娃的態度肯定軟化,再久也會等他。

  南門劉公子的事他又不是不知道,這些年不是沒有人喜歡泥娃,不是沒有人上門求親,若不是為了等這尊石敢當,有哪個女人願意拿自己一去不回頭的春青做賭注?賭的是什麼?就是賭他這只呆頭鵝肯不肯叫一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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