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跑到沒有力氣,張芳妤踩著虛浮的腳步,靠在路旁的電線桿上,望著灰沉的天空默默流淚。
她好討厭這麼傻的自己,即使不知道對方的想法,還是不爭氣地愛上了。
更討厭一廂情願的自己,以為別人對她好,就是相對的回應。
街角,一抹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的身影默默站立,眼神中充滿灼熱的情感,看著默默垂淚的她,心口狠狠揪結。
他不該在這裡。
沒有警察證、沒有任何防身武器,卸下這個身份後,他只是個再平凡不過的男人。
一個迷失了心的男人。
她大概不會知道,那天早上,他費了多大的力氣,才能如此雲淡風輕地看著她從他面前走開;她也不會明白,原來要克制自己不跟上去,得用盡他所有的意志力。
還以為自己不會再有這樣的感覺,只是沒想到拋開過去束縛的同時,情感也復甦得如此迅速,甚至更加濃烈而難以控制。
可是,為什麼他每一次都在錯誤的時間,遇見這樣的悸動?
眼前的她,不是他可以忘情擁抱的人,他更不想因為自己受到情感的影響,而再度看著喜歡的人受到傷害。
如果不能放手去愛,那麼,至少讓他好好地保護她。
突然間,口袋裡一陣震動,拉回了他的思緒。
接起手機,傳來熟悉卻帶著慌張的聲音。「學長。」
「嗯。」
「張小姐不見了!我跟何先生都找不到她!」
「我知道,我現在看著她,等等就送她回去。」
「學長,這樣沒關係嗎?」電話那頭傳來猶豫的聲音。
「有事我會負責,你跟何先生先回去休息吧!」
掛上電話,他仍默默凝望著那嬌小的身影,似乎只有躲在這黑暗的角落中,才能這樣肆無忌憚地看著她。
明明不該,但他還是來了,因為擔心她的安全,擔心著蕙英是否能好好保護她的安全。
以及,想看看她。
吁了口氣,他終於還是誠實地面對自己的心。
可惜他不能把愛戀說出口,不能給她虛幻的期待,更害怕自己保護不了她。
在她陷入危機的那一刻,回憶再度浮現,提醒著他曾經有過的挫折,讓他越想靠近,腳步卻越往後退。
因為擔心她受到任何傷害的牽掛,反而只會讓他失去理智,沒有辦法好好的保護她,保護她安然無恙。
就連現在,暫時卸下警察的身份,他還是不敢輕易接近她。
「你還要躲多久?」一道哽咽的聲音驚醒了他。
發現角落的他之後,張芳妤一直等著,等著他先走過來,等著他像童話中的王子,告訴她別再哭泣。
可是沒有,他始終站在黑暗中,一動也不動,像是冷眼看著她的窘境。
這讓她好傷心,她終究不是他的公主嗎?
「你喝酒了?」
他親眼看著她走進酒吧,又親眼看著她狼狽奔出,發生了什麼事他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一定喝了酒。
「那又如何?徐警官,你想抓我嗎?」她突然冷笑一聲。「我既不是未成年,也沒有酒駕,你不能抓我。」
「我沒有要抓你。」他歎了口氣,對於她的刻意尖銳有些心疼。「而且我正在停職處分,就算想也沒那權力。」
「喔?停職?」張芳妤瞇起眼,因為酒精的催化,讓她的情緒和舉止都有些誇張。「所以你現在不是警察?」
明知她有些醉了,但他還是很正經地點點頭。
見他點頭,她竟有些莫名惱怒,甚至伸手想推他。
「那你來做什麼?保護我嗎?你已經被停職了——」
她的手猛然被握住,整個人被扯到他身前,距離在剎那間縮短,他低頭牢牢凝住她,眼中綻放的凌厲光芒,教她一時動彈不得。
「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一個人跑出來?這樣很危險,你知不知道!」
低沉且嚴厲的口氣,狠狠戳進她心窩,她從來不曾見過這樣的他,那凶狠的模樣,教她仗著醉意而放肆的勇氣,頓時消逝無蹤。
眼裡再度盈滿霧氣,張芳妤愣愣地望著他,想從他的表情中,找尋他是否有任何對她關心不捨的感覺。
哪怕只是一點點。
「你不在,我一個人好害怕……」
終於,她說出了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有楊警官在。」他安撫著她,緊握的手卻不曾放鬆。
她搖搖頭,不是否認楊警官的能力,而是她的心太任性,一旦認定了,就沒有另一個人可以取代。有他在身邊,她才會覺得安心。
可是她不敢說她想他,更不敢告訴他……她喜歡他。
這心情太複雜,她只能想盡辦法把他印在眼裡,烙在心中。
「可不可以不要走……」企求的目光,輕輕地撓著他的理智。
「……不可以。」經過一番掙扎,他壓抑著越來越躁動不安的情緒,強迫自己拒絕她。「我剛才說過了,我正在停職處分中。」
「那為什麼你還來找我?」
問題又回到原點,想聽到的答案,始終沒有人開口吐露。
說你想我、說你放不下我啊!張芳妤心裡的急切,在眼中凝成兩汪淚。
但他的回應,卻是無聲地鬆開原本握住她的手。
這舉動讓張芳妤的淚水,再也控制不住,如斷了線的珍珠般,接連滑落。
「我送你回去。」
「不要——」她放聲大喊。「我不要你送——」
見她轉身要逃,徐家聿一跨步、一伸手,就拉住了她,並且用他強而有力的大掌,緊緊箍住她纖細的手腕。
「放手!」張芳妤含淚瞪著他,不斷掙扎著。
「我送你回去!」他又說了一次,聲音不大,卻充滿著堅定與不容抗拒。
無法撼動的態度終於讓她屈服,張芳妤像是失去了所有動力,乖乖地低下頭,任由他拉著她往回走,腦中一片空白。
徐家聿已經分不清楚,如此緊緊地握住她,是怕她再度逃脫,抑或是潛意識裡根本不想放開她。
過去,即使緝捕再窮兇惡極的罪犯,他也不曾像現在這般膽怯過,他甚至不敢回答她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