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楚容玨像是陷在回憶中,神情哀戚,久久無法言語。
沈元卿也未催促,靜待他翻湧的思緒緩緩鎮定下來。
過了許久,楚容玨才啞著嗓音又道:「當年,幸有契氏族的皇室友人相救,可是我們沒有保住孩子,小小生命來不及長大就傷重不治……」他深深吸了口長氣,續道:「王妃一直哭求要將兒子生回來,但一直無法有孕,直至七年前才得償宿願。」
沈元卿仍是沉默,靜待下文。
楚容玨直視著他。「當年,同樣被皇上派人暗殺的,還有當今老國公的兒子跟兒媳,他們查到楚容瑛的奪位陰謀,本想去找我母后當面揭穿,卻在皇宮內讓皇上的爪牙殺了,皇上還為此在老國公面前痛哭,說突然有刺客行刺,他們夫妻是為了保護他而犧牲。」
沈元卿擰眉想著,老國公痛失愛子、媳婦,也因此獨寵徐洛嵐這個孫女,更成為朝廷的保皇派,倘若楚容玨所言是真,國公爺一旦知道殺害他兒子、兒媳的就是當今皇上,豈不對皇上深惡痛絕?
「既然王爺都知道所有情事,為何不向老國公稟明?」
楚容玨苦澀一笑。「當時,契氏族的友人雖冒死相救,我仍身受重傷,王妃難以走出喪子之痛,鎮日抑鬱寡歡,根本沒有能力反擊……」
他本想著,國公爺一向與他交好,雖然榮王跟他都是國公爺的外甥,但國公爺一直看好他,也多次期許有朝一日他能成為一代賢主,所以國公爺是唯一能幫他奪回一切的希望,但是沒多久,他就從友人那裡得知,國公爺已全力輔佐楚容瑛為帝。
「我曾想冒死回京,揭穿這一切陰謀,但我一人能做什麼?國公爺一旦知情,絕對會去找皇上對質拚命,可以想得到,國公爺只會賠上一條老命,而皇上知道我當年詐死,一定會再度派人追殺,可王妃好不容易才過了幾年平靜的日子,我實在不忍心……」
「既是如此,王爺為何又在今日全盤托出?」沈元卿不解的問道。
「我一直等待反撲的時機。」楚容玨的神情略顯激動。「楚容瑛不是賢王,京城雖繁榮,但京城之外,貪官污吏橫行,這是我父皇的江山啊,我不能眼睜睜看著百姓生活於水深火熱之中,更不能什麼都不做的等到官逼民反的那一天,所以我在外族也訓練了一支菁英部隊,如果威遠王願意助我一臂之力……」
「王爺要我叛主,萬萬不能。」沈元卿答得堅決。
這幾年,他的身份大不同,身邊不乏有些野心不小的朝臣旁敲側擊的想尋他支持,扳倒無能多疑的皇帝,爭的不就是權勢帝位,他力持中立,此刻,也不打算破例,即使知道十年前的帝位之爭有多醜陋不堪,他也不會改變立場。
聞言,楚容玨卻是笑了。「如果我說,過年前的零星戰火,乃是安王爺為了奉承皇上,花錢買通一向只在北疆橫行的土匪偽裝成契氏族進犯邊關,再透過狼狽為奸的邊城父母官行文給他,好讓他上奏折給皇上,再給了幾箱黃金給皇上身旁的狗奴才杜祿,讓他說幾句話,就將王爺調回邊城,伺機解決王爺,王爺仍執意要效忠這樣的君王嗎?」
沈元卿的神情隨著他的話益發變得嚴肅。
「我再告訴你一件事,今日那數十名黑衣人,針對的是就王爺的未婚妻。」沈元卿黑眸一凜。
「沒錯,我知道她的身份,而且我還可以告訴你,知道她在這裡的,還有楚容瑛那個狗皇帝,他顯然很不希望看到你過好日子。」楚容玨沉聲道:「把你調回來這裡,第一個要殺的就是她,在你為失去她而痛心時,那幫假契氏族會再發動第二次戰事,目標就是王爺你,皇上無所不用其極,為的就是讓你回到京城時只是一具死屍。」
「這全是你的一面之詞。」沈元卿冷眼直視著他。
「沒錯,但這都是我埋伏在皇宮的耳目送來的消息,我的確也沒有證據,但本王從不是個會無的放矢之人。」楚容玨的表情更為嚴肅。
沈元卿濃眉一蹙,此話不假,十年前的皇室動盪,他還只是個小將,但文武朝臣都對肅王之死哀歎不已,甚至私下議論,在榮王登基前,他們一致推崇肅王才是賢君之選,沒想到肅王還沒坐上帝位便遭遇橫禍,眾人皆感欷吁。
沈元卿眸光銳利的望著楚容玨,默然不語,思緒卻紛亂難平。
等妻子醒來後,楚容玨便帶著妻兒、奴僕乘坐馬車離去。
楚容玨表示不會勉強沈元卿,留下給溫晴的謝禮後,仍誠摯直言,「本王仍期許能與王爺連手拉下暴主的一日。」
李樂等人也回來了,那幫黑衣人離去的方向與契氏族的居住地根本是反方向,再私下與契氏族的友人聯繫,才發現他們早已展開調查,也查出就是北疆那幫殺人擄掠的匪寨在為亂,正準備派人告知,沒想到他們就先上門來了。
這個調查無疑證明了楚容玨所言是真,只是,事情沒照皇上的期望發展,數十名黑衣人都殺不了溫晴,第二波動作應該會暫停,等候皇上進一步指示。
沈元卿將楚容玨所說的過往與近月來發生的相關事件一一告訴四個心腹,每個人都震驚極了。
「讓你們知道,也是要你們清楚,我們面對的不是單純的犯軍,我更明白,一旦我深陷危險,你們絕對不會坐視不管,屆時,你們也會身陷險境。」沈元卿神情凝重的看著眾人。
「我們不怕,誰敢對將軍下殺手,我們會先殺了他們。」葉東飛馬上拍胸脯保證,展現義氣與忠誠。
「不,你得留在將軍府,雖然有小丹,但我不認為皇上會就此放過晴兒。」沈元卿吸了口長氣,重重吐出後又道:「我要你以生命護她,我更要你守密,我們談論的這些事,一個字兒都不許吐露,我不要她活在恐懼中,更不要她為我的安危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