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也愣住了,十六歲時他們正埋頭練功,接著娶妻生子上戰場,這還是因為他們是男子,若是女人,只能待在家繡嫁衣等著成親,怎麼可能在外行醫採藥,還是她並非出自名門?
溫晴主僕倆這幾年外出,早已習慣眾人對她們獨自在外的驚愕目光,僅言明翌日再來行針,便先行離開了。屋內,還是寂靜無聲。
最後,是粗獷豪氣的葉東飛率先打破沉默,「爺,咱們是不是在邊城住太久,這場戰事也打得久,所以不知道咱們王朝的閨女們不再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了?」
「錯!咱們這一路上,經過多少大小城鎮,哪裡有什麼不同,是小大夫和她家人特殊。」石浪馬上駁斥。
好兄弟程皓馬上點頭表示附和。
「我也贊同石浪的話,這小大夫是個特殊的姑娘。」李樂笑道。
「也是,她真的很特殊,沒問爺是誰,看著爺的表情也不似那些個姑娘,不是看直了眼,就是面紅耳赤或慌張失措。」葉東飛想了想,覺得她是真的厲害,主子這貌若潘安的臉蛋可是愈看愈吸引人,尤其冷峻著臉時,連他都會看呆了。
沈元卿長期住在邊城,與家人疏離,反與這些共患難的兄弟交好,對外,有尊卑之別,但幾人私下獨處,總是有話直說。
聽他們這麼說,沈元卿也有同感,他從不在乎自己這讓人驚艷的面皮,但小大夫的沉靜還是讓他的心緒有些微妙,似乎有點悶。
「不過,她能那麼鎮定,也是因為她不知爺是誰吧,要是她知道了爺的真實身份,指不定就嚇壞了。」葉東飛又道。
「有可能,那些說書的把爺說成是殘暴殺敵的大主帥,她肯定也聽過爺的事蹟。」程皓也附和。
幾個人突然很有默契的迅速交換一下目光,再興致勃勃的看著不發一語的主子。
莫說他們好奇,沈元卿也很想看看若她知道他是名聞遐邇、對敵人狠心毒辣的威遠王,是否還能如此淡定。
事實證明,果真是初生之犢不畏虎。
隔日溫晴前來下針,葉東飛先是向她和小丹說了他們四個兄弟的名字,隨即演了一出不小心喊了聲「將軍」的戲碼。
小丹沒心眼,瞪大眼直問:「將軍?」
有人接戲,就能演下一幕,葉東飛順勢說出主子的身份。
溫晴也不矯情,說了些感恩與讚佩的話。
但沈元卿等人就是莫名覺得悶,明明她表現得知禮合禮,但一群征戰沙場的大男人,總是想在她那張天仙小臉上看到抹震撼或驚嚇,可是……一絲一毫都沒有!
「我並非要刻意隱瞞身份,本以為只是一、兩日的人生過客。」沈元卿道。
「我不在意的,相遇就是有緣,緣夠深,相知多,緣要淺,知其身份又如何?」溫晴說得雲淡風輕。
「說得好!」沈元卿淡淡的扯開一抹笑,胸口卻堵著一股說不出的奇怪悶氣。
李樂等人也是這樣的感覺,挺不是滋味的。
溫晴活了兩世,怎會猜不到他們的是怎麼想的,為了不傷到他們的男子氣概,她微微一笑,解釋道:「晴兒從八、九歲就在外走動,見著不少人,聽過不少事,王爺征戰之事每每撼動京城,晴兒也是京城百姓,聽了多年,再加上習醫必須保持冷靜,表面上才不顯,但其實晴兒心裡激湧。」
眾人一聽,心裡舒坦多了,但對自己如此在乎一個小姑娘的反應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尤其她這一席話可點出了她知道他們的感受。
沈元卿倒是聽出些端倪,問道:「姑娘也是京城百姓?」
「是啊,小姐還是溫太醫的掌上明珠,我家小姐叫溫晴,老爺和老夫人都叫小姐晴兒,王爺也可以這樣喊的。」小丹聰穎,一聽小姐表明身份,就表示她可以這麼接話,這是主僕兩人多年來默契。
眾人一聽,可震驚了,如今在皇宮任職的溫太醫僅有一名,正是三代御醫溫重仁,他不但是個良醫,聽聞何老太醫還向皇上推舉,待他歸鄉後,可以讓溫重仁掌太醫院。
「溫太醫真是不同。」沈元卿吐出這話來,同為父親,溫晴若是自己女兒,他絕不許她如此。
「父親是醫者,晴兒是唯一傳人,父親自然不能一般。」溫晴直言道。
「女子習醫,膽子恁是得大。」李樂點點頭,附和她的話。
「李大哥說的是,不過,晴兒亦認真想過,或許在前世,晴兒是個執刑的劊子手,所以今生從醫改救蒼生。」
沈元卿難以置信的看著一臉認真的她。「你當真這麼想?」
溫晴噗哧一笑。「假的,只是想讓爺知道我這小大夫的膽子究竟有多大。」
沈元卿笑意浮現,她的弦外之音他可清楚,外傳他冷硬絕情,鮮少有人敢在他面前放肆,而她小小年紀,即使拐了個彎,膽敢當他的面調笑,果真是初生之犢不畏虎。
主子這一笑,真是難得啊!李樂等人詑異的交換著目光。
主子外冷內熱,除了與他們這幾個心腹,就連與家人,也甚難展現如此笑容,只是……眾人忍不住再看溫晴一眼,除了容貌過人,全身散發著一股靈秀慧黠的迷人氣質外,最難得的是,她言之有物,醫術不凡,實為少見。
接下來的六日,溫晴主僕倆與沈元卿等人相處融洽,尤其溫晴與沈元卿更能自在對談。
就這一點,沈元卿不得不對她另眼相待,能與他如此話家常的女子她可是第一人,即使為他生兒育女的妻妾都不能,長期征戰在外,他與親人相處時間既短又乏,沉默居多。
時間飛快,這一日,溫晴完成最後一次下針,沈元卿亦能自在下床,一干心腹也已備妥包袱,準備動身。
按理,雙方都要回京,相伴而行正常,但沈元卿一干武人,休憩點也不一定得在客棧茶坊,帶著女眷同行,實在不方便,但不提邀請,又顯得無情,所以沈元卿終究還是開口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