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塊白布硬是被染污了,趙家不承認皇甫婉容腹中的孩子,並以此為借口將長媳長孫趕到她陪嫁的小莊子,說她偷人、不守婦道,丈夫剛死便守不住地與人苟合。
其實說穿了還不是繼母想獨佔財產,她連兩歲大的孩子也容不下,一併趕到莊子上過活,隨便安個罪名就讓死了丈夫的長媳翻不了身,成了棄婦,趙家所有的財產全成了她兒子的,元配兒子一文也得不到。
而皇甫婉容的陪嫁莊子並不大,連同莊子在內不到一百畝土地,而她又是只識詩文不知莊稼的後宅婦人,根本不曉得要如何打理莊子大小諸事,只能任由莊頭欺上瞞下,繳上來的銀子寥寥可數,少得連日子都要過不下去。
女兒瑩姐兒是早產,一生下來便體弱多病,延醫買藥更是少不了,使得她在銀錢上更是捉襟見肘。
皇甫婉容被趕出趙家時,她的妝奩和私人財物都來不及收拾,一轉手就落入小謝氏手中,根本拿不回來。
謝氏是她的繼室婆婆,小謝氏是婆婆的娘家侄女,在她被趕出趙家不久後嫁入趙家,為趙逸風正室。
而先前皇甫婉容之所以會昏迷了一天一夜,起因是小謝氏看中了皇甫婉容這座陪嫁莊子,莊子雖小但臨近溪流,岸邊廣植垂柳和桃、杏,每到春天風景極佳,百花盛開。
小謝氏想將這裡改建成別莊,植株栽木,放養些山禽野獸,挖個小池塘養荷,一有空閒便能來此逛逛,打打獵,吃點野味,和三五好友辦個詩會,博取好名聲。
皇甫婉容一向不與人爭長論短,個性溫婉,一遇到性情蠻橫的小謝氏就沒轍,小謝氏態度強硬的扔下兩百兩就要皇甫婉容娘仨搬走,還一副理所當然的口氣,令人氣憤。
不說莊子的價值,光是以八十畝的中等田地來說,市價一畝少說四兩左右,加上莊子,四、五百兩是跑不掉,而且土地上還有莊稼,再過一個月就要收成了,起碼值個百兒、八十兩的,沒六百兩是拿不下。
小謝氏以不到一半的價錢就想強買強賣,想當然耳是行不通,皇甫婉容再無知無力也曉得莊子是他們母子三人唯一的立身之處,若被小謝氏搶走了,他們還能往哪裡去?
於是皇甫婉容溫聲軟語的搖頭,這讓志在必得的小謝氏很是著惱,一想到皇甫婉容長媳的身份,又思及「失蹤」的大伯子,她一惱生怒,便用力地朝皇甫婉容一推……
皇甫婉容原就羸弱,再加上長期吃不飽,體力不濟,輕如柳絮的身子宛如風中殘燭,被她這麼一推便往外跌去,腦殼重重地往石階磕去,當下流了一地的鮮血。
看到止不住的血,小謝氏嚇到了,她匆匆地丟一錠五兩銀子要僕婦去尋大夫便趕緊離去,怕擔上殺人的罪名。
那一推把皇甫婉容的命推沒了,在拖了一天一夜後,香消玉殞,足足斷氣了有一刻。
但是沒人發現,因為她原本就氣息微弱,一兒一女又太年幼了,只當母親睡著了,而她的奶娘夜嬤嬤年歲已高,禁不起熬夜,只能顧白日,夜裡由年僅十三的丫頭淺草看顧。
只是小丫頭淺草也是個迷糊的人,顧著顧著就打起盹了,絲毫未曾察覺主子沒氣了,打了個盹忽地醒來,見著主子胸口還有細微起伏,該熬藥、該喂稀粥還是照做。
凌翎回顧皇甫婉容短暫的一生,她一點也生不出憐憫心,她認為皇甫婉容太柔弱了,不忮不求不是心胸寬大,而是無能,堂堂大戶人家的長媳居然被逼到流落鄉野,還遭到弟媳婦的欺侮與凌辱,她的骨氣和尊嚴到哪裡去了?
為母則強,就算不為自己,也要為了那一雙伶俐可愛的兒女著想,她一再的退讓是逼他們去死。
要不是跌破頭,血流滿地嚇跑了小謝氏,這會兒莊子早就保不住了,母子三人不知要到何處棲身。
曾為女史的凌翎無法忍受懦弱和認命,她在北方狼地整整待了十五年,見過最嚴苛的天氣,以及為生存所必須有的狠厲,想活下來就得比別人更強悍,否則淪為俎上肉。
當年公主的和親隊伍有四名女史、八名女官,兩百名宮女、太監,五百名侍衛和三百名匠人。
三年過去後,存活的人剩不到三分之二,不是適應不了北方的環境和食物,便是被長年的貧瘠嚇出病,在知故土難歸的情況下,思鄉情切,沒多久便病故他鄉,真的回不去了。
又過了十年,活下來的不到一百人。
一直到她死之前,公主身邊只剩下五名左右的宮人,其他人已屍埋黃土,再也聽不到熟悉的鄉音。
「娘,娘……」奶聲奶氣的聲音又響起。
「啊!怎麼了?」凌翎頭一低,對上一雙如鑲黑玉般的眸子。
「娘,呆呆……又呆呆了……」瑩姐兒說起話來還有一些咬字不清,無法完整的表達一句話。
這又是皇甫婉容的錯,她忙著自怨自哀,感慨人事無常,完全不曾細心地教養一雙兒女,任其野生野長,連四歲的兒子都還未開蒙,大字不認識一個,一數到十還會數錯。
第一章 上一世,錢袋女史(2)
凌翎一見眉清目秀的雋哥兒居然沒拿過筆,她心裡氣得要把皇甫婉容給凌遲了,家裡窮是一回事,但她好歹是縣官之女,也識些詩文,教些啟蒙的《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不成嗎?自個兒不成器還拖累孩子。
成為皇甫婉容的凌翎重生已月餘了,頭幾日她因為頭部受傷而渾身乏力,休養些日子後身子漸漸好轉,當她發現兒子居然目不識丁時,震驚之餘她便著手開蒙之事。
她真的沒想到皇甫婉容會這麼窮,除了小謝氏匆忙丟下的五兩銀子外,錢匣子裡只剩下二兩多的碎銀,那點錢割一斤肉,買二十斤米、二十斤白面,再買一些日常用品就沒了,更別提買藥補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