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擴,此物最相思。
這不是王維的「相思」嗎?!她的心一顫,頓時像被雷劈到似的不能動了。
她繡在娘娘鞋面的是王維的「雜詩」,而如今這衣裳上繡的是王維的「相思」,難道娘娘竟是……竟是與她一樣,穿越而來?!娘娘的手已經無法拿針線,這衣裳可能是孟寒玉繡的,是娘娘讓孟寒玉將這首詩繡在裙上的嗎?!
她腦海裡突然冒出了一句話——
「本宮閨名寒梅,因此也特別鍾愛梅花,何況這梅花還是我國的國花……」
天啊!難道那時娘娘說的「我國」指的是她來的那個地方?!
「入境隨俗」這四個字瞬間衝進她腦海裡,她倒吸了一口涼氣,拚命回想著娘娘對她說過的話,根本沒發現周圍已炸鍋了。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採擷,此物最相思……這、這是什麼?!」
溫詠佩很快將那詩句念了出來,心裡直叫好,並且成功地讓自己面色變幻不定,指著丁宣瑛不敢置信的顫聲道:「老太君、母親、夫君!你們瞧瞧,姊姊她簡直不知羞恥!竟和男人做這等……這等暗通款曲的苟且之事!」
那件衣裳將雲斂鋒的心狠狠戳了一下,他眉頭緊緊擰成了一個結,望向丁宣瑛的眼神很複雜,心也跟著沉了下去。
他自是不相信丁宣瑛和孟寒玉之間有什麼苟且之事,但是她與孟寒玉的關係竟是如此親密了嗎?
隔衣傳情,這是多深的情意,看她那震驚的表情,是想插翅飛去京城會情郎嗎?自己沒有機會了嗎?思及此,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豈有此理?!」雲老太君的枴杖重重擊地,怒道:「敗壞門風!家門恥辱!媳婦、鋒兒,你們在做什麼?還不把這賤蹄子給掃地出門!」
溫詠佩忙過去扶著雲老太君。「老太君息怒啊,氣壞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雲老太君不依不饒的暴跳起,「快點把這賤人趕出去……」
「你們都誤會了。」夏氏緩緩開口道:「孟寒玉乃是女兒身,是皇后娘娘的妹妹,女扮男裝是為了近身保護皇后娘娘的安全,皇后娘娘聖恩浩蕩,便是怕咱們會誤會了宣瑛,特許我將此事說出,以免損了宣瑛清譽。」
眾人一陣錯愕,丁宣瑛早知道此事,臉上自然是半點訝異之色都無,只是感激皇后娘娘為了她的名譽,還將此事說出,果真是個體貼之人。
若皇后真與自己來自同一個地方,與她一樣,根深柢固認同的是一夫一妻制,那面對皇帝擁有三宮六院的心情又會是多麼難受啊……她此時真是慶幸自己沒穿到帝王家。
一時之間,雲斂鋒的心緒峰迴路轉,他幾步走到沉思中的丁宣琰面前,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她。「你早就知道了?」
所以她才會做了鞋送給孟寒玉,原來是當對方是姊妹,如果真是男子,饒是皇后娘娘的弟弟,她也不可能做鞋相送,自己卻糾結了這許多日子,甚至還做出冷落她的決定,真真是後悔莫及……
「我是知道。」丁宣瑛坦蕩的點了點頭。「當日賞花時,娘娘便告訴我了。」
她做給孟寒玉的鞋子格外細心的縫了數層棉料,因為孟寒玉的腳其實沒那麼大,是為了女扮男裝才穿了不合腳的鞋子,其實她還另外做了雙繡鞋給孟寒玉,那時先讓知曉內情的侍女收下了,請她回京後再轉交給孟寒玉。
孟寒玉是否也知曉娘娘的秘密?像娘娘那般謹慎之人,是看了她繡的王維詩句,確定了她是穿越人,才會藉由這首「相思」告訴她,她也是穿越而來的秘密,想到自己當日還說那雜詩是自己做的,娘娘怕在肚裡笑翻了吧?
如果娘娘不在宮中,她們或許還有見面之日,還可以聊聊她們共同的「故鄉」,可是娘娘如今貴為皇后,怕是再沒有見面的機會了,真是遺憾啊,好不容易遇到家鄉之人,卻是高不可攀的國母……
「沒事了,都回房休息吧。」夏氏說道,「明日一早要祭祀,都警醒點,莫要起晚了誤了吉時。」
眾人異口同聲的應是,夏氏又單獨對丁宣瑛溫言道:「明日你也要一同參與祭祀,回頭花兒跟你回去青霞軒,會將細節跟你說。」
不只丁宣瑛對夏氏的決定感到驚訝,溫詠佩更是恨得牙癢癢。
丁宣瑛從過門後別說每年的年前祭祀了,她是連過年都待在束香軒裡的人,每年的初二,雲斂鋒都是陪她這個平妻回娘家,著實讓她在娘家很風光。
而今,夫人當眾宣佈丁宣瑛明日會參與祭祀,意思不言而喻,丁宣瑛在雲家的身份如今不同了。
她滿含妒嫉的看向雲斂鋒,看看他有什麼表示,卻見他竟是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丁宣瑛,而丁宣瑛雖然沒看著他,但那沉思的模樣可真是噁心至極。
丁宣瑛根本不在意她能不能參與祭祀,對別人而言或許意義重大,但她對拜別人的祖先一點興趣都沒有,她滿腦子都被皇后是穿越人這件事給衝擊著,花兒跟著她回了青霞軒,對她講解了祭祖的種種規矩,但她都沒聽進去,如此輾轉反側,直到三更天才睡著。
隔天一早,思秋喚醒她沐浴,今日需得換上新衣裳才能去祭祀,她便換上了孟寒玉送的那件繡紅豆的衣裳,秋思為她梳了個高高的天仙髻,插上一支純銀的步瑤,在她臉上上了淡妝。
花兒昨天便是在青霞軒過夜的,跟著沁冬一起進房來了,一見她這身打扮便眼睛一亮,直笑道:「瑛少奶奶真是好看極了!難怪少爺這陣子眼睛老是跟著瑛少奶奶轉呢!」
丁宣瑛微微一愣。眼睛跟著她轉?雲斂鋒有那樣嗎?
沁冬呵呵笑,「奴婢不敢說,花兒姊姊倒是都說出來了。」
丁宣瑛又是一愣。沁冬也看見了?難道雲斂鋒真的像她們說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