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停下,馬伕把凳子擺好,一個青衣少女掀起簾子,莫安驊這才下得馬車,扇子一搖,「艷丹姑娘今日可有派人來?」
各家小廝都一臉失望,只有艷丹的人一臉喜悅—— 大黎國水運發達,采香湖連著大河驛,商人來來去去,不少沒品商人喜歡折騰人,簡直不說也罷,要是莫公子這般人品,就算只給船資,他們也是樂於接待。
「莫公子,這裡請。」
「我上次給了你家姑娘一盒南磷棋,可學會了?」
「哎呦,公子說笑,自然早學會了,姑娘有空便拿著棋譜練習,還請了老師來教呢。」
「那好。」莫安驊一拍扇子,十分開心,「我今日可要走個過癮。」
那小廝雙眼一亮,「公子可得說話算話。」
看,這莫公子多好招呼,讓艷丹姑娘下下棋就行,大家都很輕鬆,別的不說,「走個過癮」肯定會超過一個半時辰,今天可以領到荷包。
一陣馬蹄聲由遠而近,引得眾人側目,莫安驊也回頭一看,不看還好,一看忍不住咦了出來,兩匹馬,前頭領路的叫做邵四,是哥哥派給自己的人,負責閑雅別院安全,有他跟他的小隊在,麻雀都飛不進來,他親自來,表示事情很大條,至於後頭的人,怎麼看都很像福意,可是福意應該在京城吧,文親王的心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兩人翻身下馬,大步跑過來,邵四行了一個禮,「公子,京城急信,請公子速回。」
莫安驊一看,連福意都派出來了,可見文親王府出了大事。
他其實很想說「關我屁事」,「文親王府越糟糕本人越開心哪」,但得顧及莫家跟皇室關係,自然不能如此說出口。
今晚泡湯了,真的好想玩南磷棋……
「那就走吧,桃花,把船資給艷丹姑娘送去,跟她說我改日再來。」
那小廝原本聽他不上船,有點洩氣,但聽到還是給了船資,立刻喜孜孜謝過,帶著桃花去了。
邵四是不知道有什麼事情,福意卻是主僕有別,不敢同馬車,於是莫安驊只好一路憋著肚子回到閑雅別院。
馬車從側門進入,莫安驊才剛剛跳下車,便看到一臉著急的張嬤嬤,「哎呦,您可回來了。」
「到底什麼事情啊。」
「文親王來了。」
什麼?文親王?莫安驊一臉嫌棄,「他來幹麼?」
「小姐怎麼這麼說,」張嬤嬤低聲道:「好歹是您的夫婿。」
「我可不怕他,至少現在不用怕。」莫安驊嘻嘻一笑,「張嬤嬤,以前在文親王府要忍就算了,我現在可是在莫家的莊子,四周都是我莫家的人,我才不用怕他。」
「我的小姐,話不能這麼說,還是快點去大廳看看吧,不對!」張嬤嬤突然拉著她往後頭走,「得先梳妝,換衣服,莫家的大姑娘怎麼能穿這樣。」
莫安驊原本想說「肯見他已經是我給面子了,不換」,但聽到「莫家的大姑娘」時,忍了,門面問題。
她不介意,可是,她不能讓爹爹、兩位哥哥還有姑姑丟臉。
很快的,她就被按入放了香露的浴桶中洗澡,接著盤發,化妝,更衣,看著銅鏡中的自己,一點一點變成文親王妃。
是的,她不是大將軍的么子,而是長女,名字也不叫莫安驊,而是莫安華。
十六歲嫁給文親王當正妃,當時十里紅妝,風光無限,可沒想到迎接而來的卻是文親王賀文丞的視而不見。
她是將軍府唯一的女孩,從小被爹娘捧在手心,就連奶奶也視她這孫女為心肝寶貝,兩個嫡兄待她自然沒話說,就連庶兄們也對這妹妹沒有辦法,承襲了母親的芙蓉花顏,是許婉妃親自幫兒子跟皇上請旨,皇帝指婚,多麼風光啊,當時在大紅花轎上,莫安華想著都是未來的幸福生活。
可是沒想到,賀文丞娶她似乎只是因為生母許婉妃中意她的家世,對她總是冷冷淡淡的,他身兼刑部掌司,公務繁忙,成親第一個月,她只見過他兩次,後來甚至一個月只見到一次。
一年後無所出,肚子也沒動靜,莫安華沒有選擇,開始給賀文丞張羅妾室。
大黎律法,親王有一位正妃,兩位側妃,餘下姨娘分為婉儀,吉祥,良女三等。
那三年,羅婉儀,劉婉儀,姚吉祥,張吉祥一個一個入府,她還抬了從小伺候他的丫頭,孫良女,梅良女,鍾良女,可沒人的肚子有動靜。
先皇駕崩,許婉妃成了許太妃,葉太后恩准賀文丞接生母到府上奉養。
許太妃去昭然寺求了主持,批了府中八字,說八字都好,只是正妃出身將門之家,祖輩乃至父親雖然是保家衛國,但卻是身背數萬條人命,煞氣重,這樣的人在府中不利子嗣,最好讓她出府,等妾室有孕後才回,為此,渴孫心切的太妃請她離開京城「養病」。
莫安華簡直一肚子火,將門之女,煞氣?皇后姑姑也是將門之女啊,皇后姑姑可生了三個兒子呢,其他妃子都有所出,皇上一共有八個兒子,十個女兒,哪來的煞氣。
說到底,根本就是賀文丞太工作狂了,每天晚上她要睡前都會看到他書房還點著燈,等她早上起來,他已經上早朝去了,一年只會去她房中幾次,以她看到的書房燈光而言,他大概也沒怎麼去婉儀吉祥良女們的房間,這關煞氣什麼事,偏偏太妃一口咬定有煞氣,他才會連女人房間都不太愛進。
在這段期間,賀文丞完全沒幫她說話—— 身為妻子,該做的事情她都做了,生孩子又不是她想就能生出來,老太妃腦子有問題,難道他都不覺得是自己太工作狂了嗎?
「文丞兼掌刑部雖忙,但若是媳婦有些手段,自然能留住丈夫了是不是?」
「若說給丈夫納妾就是好妻子,那也太污辱正妻的定義了,這麼大的親王府卻沒孩子,不孝有三,無後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