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文丞知道,讓一個公認的「高僧」說一個女子煞氣重,那真是百口莫辯,又是將門之女,她只能認下這筆帳。
這一切都是因為他的冷落,她的無後。
若張嬤嬤說的全為真,那麼,母親作為便跟兒子所為一樣,總之,是自己對不起她。
「聽說我家姑娘才剛離京,許側妃的花轎就進了門,太妃還說盈庭院中有水有池,有松樹有錦鯉,風水極好,反正王妃離京,房間空著也是空著,就讓側妃先住著養養氣。真是不得了,一個庶出丫頭不但能當側妃,居然還住進王妃的院子,這麼怪的事情,王府居然沒人說話,老奴離京久了,不知道這個自己進門又住在那個風水院的許側妃可有後了?或者沒了我家姑娘相剋,其它婉儀吉祥良女有孕也未可知。」
賀文丞瞬間有點尷尬,沒想到這嬤嬤這樣辛辣的直指中心。
當時醒來,他還以為床邊的許玉顏就是自己的正妻,畢竟住在盈庭院中的女人還能有別人嗎,可看她打扮卻又不是,後來麗月才道這是中秋入門的許側妃。
側妃怎麼會住在正妃的院子?許側妃一臉泫然欲泣的說是太妃讓她住進來的,問起母親,母親卻支支吾吾,現在他明白了,因為這的確很不像話。
「你家姑娘都沒說什麼嗎?」
「我家姑娘芙蓉玉骨,求娶之人甚多,除了王爺,當時譚國公也想幫自己的嫡長子求這門婚事,太太當然是希望親上加親,只是姑娘說,譚國公都不怎麼樣,教出來的兒子肯定也不行,加上跟許太妃兩次見面,太妃都很親切,因此許了這個婚,自己選的,也怪不得別人。只是要論是非,小姐可沒對不起王府,一個妻子該做的,她都做了,孝順長輩,掌管家院,與朝中大臣之家的禮尚往來,無一疏漏,沒丟過文親王府的臉。」
張嬤嬤頓了頓,「王爺不喜歡她,她便給納妾室,每一個都是清白出身知書達禮,每一個都靈眉秀目花容月貌,配得當世子母親,為了不讓大將軍擔心,連無子這種冤枉也背,在馨州住了一年多,好不容易心情開朗,王爺就這麼來了。過去四年多,沒把我家小姐當成妻子看待,現在卻又理所當然以丈夫的樣子出現,王爺不覺得欺人太甚嗎?!再者,若找人幫忙恢復記憶,那真是找錯人了,王爺心中不管是誰,都不可能是我家小姐。」
「嬤嬤此言差矣,盈庭院中的紅衣女子,除了她,還有誰,至於以前對不起她,日後我自會補償。」
大黎律法,石榴紅只有兩種人能穿,一種是未婚的嫡女,一種是正妻,若是庶女或者妾室穿了,會被打得三個月下不了床,那是律法賦予嫡系的一種權力。
當正妻穿著石榴紅出現,妾室自然瞭解妻妾有別,得對正妻恭敬,聽話,如此後宅才能和睦,嫡庶女的上下關係也是如此。
此律法從民間,官家,乃至於後宮,都是如此,就算是先皇時期最受寵的吳貴妃,生辰那日穿了石榴紅衣裳,照樣被皇后命人打得屁股開花。
所以,他想得起來的女子絕對是莫安華,不會找錯人。
面對他的肯定,張嬤嬤略顯無奈,「嫁入王府三年多,王爺踏入王妃房間還不到十五次,每年除夕才一起吃晚飯,每年大年初一才一起用早膳,共桌吃飯七次,小姐想給王爺磨墨侍茶,被請出書房,花了數月繡了披風,王爺卻是一次都沒穿過,兩人不過是名義夫妻,根本談不上同心。再者,小姐來到馨州一年多,王爺連封信都沒有,足見小姐絕非王爺心中人,或許王爺只是把夢境跟記憶搞錯了,葭月姑娘、端月姑娘這幾個大丫頭,除了上朝時間都輪流伺候,孫良女、梅良女、鍾良女也是自小陪在王爺身邊,老奴認為,這幾位姑娘對王爺才有幫助,王爺,您應當回京。」
第2章(2)
張嬤嬤說完行了禮,別著身體退出——真是上天給的機會,希望遠離京城後,小姐能跟王爺彼此重新認識,小姐才二十歲,就這樣被晾在馨州,實在太可憐了。
她雖然不伺候賀文丞,但畢竟當了三十幾年下人,主人家的脾氣個性,他們自己都未必明白,但下人卻是很清楚。
一個下人要他離開自家小姐,那麼他如果真的回京,不就變成聽了那下人的話嗎?王爺有王爺的自尊,為此,他是絕對不可能主動離開閑雅別院的,同理,一個下人如果說他找錯人,那麼,他就不可能找錯人——王爺在大事上總是客觀,若是自己錯了,一定會修正,也願意接納別人的諫言,可是在小事上就是典型的皇室作風,皇家兒女怎麼可能出錯。
至此,她已經成功了一半,接下來只要讓小姐繼續留在閑雅別院就行。
這簡單多了,沒地方去,自然只能留下來。
找合適的院子哪這樣簡單呢,小姐是千金貴女,一般的院子當然不可能住得慣,好一點的院子多半也都是官戶或者富商所有,人家不缺錢,所以買不了,閑雅別院是剛好譚國公想蓋來附庸風雅,要不然哪來這樣舒適又現成的好地方。
這院子最好的地方在於房間不多,不過四間大房,共享一個前庭,後花園倒是挺大,可也不用怕,夏天快到了,誰也沒興致逛花園,幾乎都在屋內避暑,等日頭落下,再到抄手遊廊走走,不見面也不行。
也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這個被書架夾到腦袋的王爺似乎比較好一點,譬如說,當他聽到許側妃的事情,眼神有一閃而逝的尷尬,聽到三年多只跟正妃一起吃過三次晚飯,眉頭也皺了一下,可見自己也覺得此事不妥。
意識到錯,就能改。
小姐才二十歲,如果就這樣在馨州待一輩子,實在太可憐了。
這裡沒有刑部的工作,王爺可沒東西忙碌,說那些話只不過是想讓王爺知道一件事情:若小姐對他不好,那不是小姐有違妻道,而是他造成的,只希望他以後能對小姐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