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算是新方向,只是增加一個舊有的投資。」邢光東考慮了兩秒鐘,最後決定說出來,「我想,你也知道美國的第四大投資銀行『雷曼兄弟控股公司』
(LehmanBrothersHoldingsInc.),他們在一九九五年就已經在台北設立了辦事處,二000年時又和澳洲最大的『澳紐銀行』(ANZ)建立戰略聯盟,那一年也正好是『雷曼兄弟』成立一百五十年週年紀念,我那時才決定投資了一億美元。最近,他們又在澳洲尋找投資金主,我想多瞭解一下投資內容,所以……」
「您打算……增資投資?」司徒霆打岔問道。
「沒錯,金額大約是在三、四億美元之間。」邪光東輕描淡寫的答道,心中只想快快結束這場會議。
「看來,我們都有相同的……商機共識。」司徒霆困難的露出一絲微笑,不料口水又從唇縫流了下來。「我算是小投資,兩年前,我丟進……五千萬美金。」
「那太好了!」邢光東點點頭,「根據我的瞭解,世界經濟正在復甦中,『雷曼兄弟』明年一定會大賺,小霆,你可以考慮……」
他話尚未說完,突然傳來幾下敲門聲,接著,邢笠恆逕自開門走了進來。
「對不起,各,我回來晚了。」邢笠恆不動聲色的扮演著哥哥邢笠維,展現出企業新貴的模樣。當他的眼神落在睽違兩年的父親臉上時,他並沒有允許自己露出傷感或激動的表情,只是佯裝平常的點了下頭,說:「爸,真是抱歉,我和筱嫣搭的游輪在加勒比海上出了點意外而耽擱了,我自己一個人先趕了回來。」
「你一切……沒事吧?」司徒霆關心的問了句。
從來沒有見過司徒霆的邢笠恆必須逼真的演戲。
「沒事,霆哥。會議進行得如何?」邢笠恆找了一張空位坐下來。
這時,他的內心中突然湧起許多回憶。他記得以前常向邢笠維挖苦著說,這間執行主管會議室若再多加一張椅子,開會時就會像「最後的晚餐」中的耶穌基督和十二門徒,但是在商場上,從來沒有人知道誰是耶穌基督,而誰又是會背叛的門徒猶大。
不待任何人開口回答邪笠恆的問題,邢光東便率先宣佈道:「我想也該散會了。請各位包涵,笠恆剛從國外風塵僕僕的趕回來,我會讓朝安向他做最完整的報告。後天我們就可以如期正式簽約。」
除了司徒霆之外,其餘的人全都紛紛起立離座,眾人不約而同的禮讓行動不便的司徒霆,等畢菽倩把司徒霆推出會議室,前往貴賓休息室之後,一行人才魚貫離去。
當容朝安經過邢笠恆的身旁,伸手按住邢笠恆的肩膀一會兒,暗示性的朝邢笠恆眨一隻眼睛,點頭微笑後才離去。
最後,邢光東踱上前來。
「來!到我的辦公室去。」邢光東的聲音已經瘠啞且帶著哽咽,看了兒子一眼之後,便率先快步朝總裁室走去。
邢笠恆尾隨著父親進入總裁室,當他把身後的門關上,便看見父親削瘦頎長的背影立在辦公桌旁等著他。邪笠恆的心中即使有再多對父親的不滿、憤怒和宿怨,在這一刻,當他看見父親背對著他,偷偷的用手帕擦拭眼眶,也都在剎那間煙消雲散。
邪笠恆一個箭步踱到邢光東身旁,二話不說,馬上彎起雙膝跪在地上。
「爸……」所有思親的孺慕之情,全都在這個簡單的字眼裡展露無遺,邢笠恆的兩手無力的垂放在大腿上,低垂著臉,兩行淚水像雨一般不停的滴落。
「你這孩子……噯,別這樣!快,快起來!」邢光東顫巍巍的彎身伸出雙手把邢笠恆扶起來。父子倆淚眼相對,做父親的只是專注的端詳著兒子好一會兒,最後充滿無限欷吁的說:「這兩年你在外面一定吃了很多苦……」
邢笠恆像個走失而被找回的小男孩一般,泣不成聲的緊抓住父親的手臂道:「爸,原諒我……」
「是爸爸對不起你,害你……」邢光東緊咬著牙根極力控制住即將潰決的情緒,然後喃喃地問:「你的臉……」
「我戴著人皮面具。」邢笠恆一邊拭著眼淚一邊說。
「我好想再看看你的臉……都是我害了你!」一陣激動之下,邢光東又是老淚縱橫。
「不,不要這麼想!爸,沒關係的……來,我們坐下來聊吧!」邢笠恆攙扶著父親向一旁的沙發走去。「爸,你現在身體狀況還好吧?剛才小方在車上告訴我,說你的血壓……」
邢光東在沙發上坐下來時一個勁兒的直揮手,故作輕鬆的打岔道:「小方是醫生嗎?你別聽他亂說!醫生是開了點藥教我每日按時吃,我還不是照常五點半起床去慢跑一個小時。」
「你慢跑的時候都有人陪著吧?」邢笠恆立刻接著問道。
邢光東察覺出這個從前被視為「家庭黑羊」的二兒子已有許多轉變,他不記得父子之間以前曾經這麼貼心、友善的交談過,這至少是個新的開始。
邢光東只呆楞了兩秒鐘便斂了斂訝異的神色,半開玩笑的嚷著說:「怎麼沒有?我自己那兩個保鏢每天清晨就像七爺和八爺一樣跟在我兩旁。」
已經許久沒聽到有人這樣形容一高一矮的兩個人,邢笠恆聽了便露出一絲會心的微笑。
這時,邢光東突然想起什麼,急急地問:「笠恆,將來如果有可能,你會搬回台灣長住嗎?」
邢笠恆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抱持著保留態度,輕聲說:「MI6說過,他們會跟有關當局接觸,尋求一條適當的途徑讓我可以來去自如。」
「那戶政事務所的紀錄怎麼辦?你畢竟還好端端的活著。」邢光東氣急敗壞的說著。
「爸,你先別急,這麼複雜的事根本急不來。再說,我目前還沒有……」邢笠恆並未把話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