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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她生平第一次到威尼斯,卻和這座「浮在海面上」的水都緣慳一面,當火車緩緩開出車站,袁儷娸不禁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這一班火車要連夜行駛八個多小時才會抵達布達佩斯,而且每當越過兩國邊界時,都要停下來接受邊境的驗證檢查。

  袁儷騏瞪看著GPS手機上的小紅點發呆,車窗外夜風徐徐,在她這個包廂內有一對疲憊不堪的自助旅行情侶互相擁抱著呼呼大睡。

  這將是一個漫漫長夜。

  但是這一夜,袁儷娸不敢合眼入睡,她必須強打起精神,因為她不知道邢笠恆會不會在中途的某一個車站下車。

  這一夜,邢笠恆不敢合眼入睡。

  這兩年來,他每天過著有如驚弓之鳥般的生活,也常常居無定所,為了生命的安全,他必須一個地方換過一個地方,一個國家又一個國家的奔波,雖然他也已經習慣了,但是心態上也已十分疲憊。

  他好不容易在布達佩斯擁有一個比較像家的固定住處,但是為了避免被發現,他只是不定期去那裡居住,好好的養精蓄銳一番,每一次去那裡,他就幾乎足不出戶,像一隻熊般只有在覓食的時候才會走出藏匿的山洞。

  說他在布達佩斯的這個窩是個「山洞」,這話不但毫不誇張,而且幾乎是名副其實。

  這都多虧了B的幫忙。

  B,正是在英國SIS的MI6里為邢笠恆製造人皮面具的專家,他曾告訴邪笠恆說他叫布蘭登,但是邢笠恆知道,B也可能是布萊恩或班尼,MI6的情報員們也都不知道B的真實姓名。

  兩年來,當邢笠恆在出生入死執行任務時,B也常常需要冒著生命危機,以各種不同的偽裝身份和方式,將人皮面具送到邢笠恆的手上,尤其邢笠恆在中東地區臥底的那段期間,必須定期更換同一張人皮面具,否則顏面皮膚會開始出現紅疹,而且一副人皮面具也有一定的使用期限,在經過一段時日的風吹、日曬、雨淋和汗濕,就會開始變得易碎,容易剝落。

  邢笠恆從來不知道B是如何達成送交人皮面具的任務的,也沒有人可以將B帶離那些危險地帶。兩年來,兩人不但培養出默契,更有一種同甘共苦、同生共死的感情,也成了不必常說話卻交情甚篤的好友。

  B甚至拒絕向MI6透露邢笠恆在布達佩斯的秘密住處,因此,除了他們兩人之外,並沒有其他人知道這個地方。

  每一次前往布達佩斯,邢笠恆都有一種回家的感覺,但是,他真正的「家」又在哪裡呢?

  兩年了,他不曾回到台灣,他好想念台北的家,但是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想念過,因為,過去兩年來,他在出特殊任務之前,有幾次被MI6用記憶植入的方式,在他的腦子裡下載了不同的語言,但卻鮮少有機會和人用中文交談,而今天,當他和袁儷娸在一起時,用中文交談了兩、三個小時……

  因為母語,他被勾起了無限的思鄉之情。

  因為袁儷娸,他久旱逢甘霖的又碰觸到女性的胴體,讓他飢渴的靈魂飲盡了甘泉,他枯寂的生理泉源似被喚醒,再現男性雄風。

  這是因為他已經飢渴太久了,而對自動送上門來的美色無法抵擋,還是因為袁儷娸就是具有這一種魔力,渾身上下蕩漾著足以讓他銷魂蝕骨的神奇,而讓他破了戒、繳了械,明知危險卻又一頭栽進這個美麗的陷阱?

  第2章(2)

  邢笠恆不禁想,袁儷娸除了有如出水芙蓉一般令人驚艷,她跟他以前拈花惹草時所碰觸過的名媛淑女們都不一樣。袁儷娸並不矯揉造作,也不像別的女孩們向他巴結奉承、阿諛取悅,她很有自信,知道自己的能力到哪裡,知道她要幹什麼,知道她要的是什麼,而且,只要是她想要的,她就會一心一意、義無反顧地勇往直前的爭取、獲得。

  她是一個很高竿的演員,但那可能是因為她受過情報員訓練的關係,她並不是個天生的演員,但是她可以學得很快,臻於完美,只是,她內心深處的一份自我保留,讓她無法達到渾然天成的境界。

  邢笠恆看得出來,當他們在床上時,從她明亮的眸眼中,他知道她只是奉命跟他逢場作戲,她主動勾引他、挑逗他、擄獲他,但是在她的內心深處仍然有一絲不自在,透露出她跟他在床上所做的一切其實都只是奉命行事,但也都跟她的本性和個性不合。

  然而也因為這樣,因為她那欲拒還迎的自我拉鋸戰,讓邢笠恆的心深深地為她悸動,他甚至對她存有一分懼怕和三分敬意,但是,他仍無法自拔地被她吸引,就像一盤鐵砂被撒在一塊強力磁石的附近。

  酷嗜危險的邢笠恆,終於遇見了他這一生中所遇見過最危險的女人,而他卻像飛蛾撲火般向她展翅飛去,他知道最後的結果不是他被火燒得屍骨無存,不然就是他會像一道無法力挽的狂瀾,一把澆熄她身上所有的危險之火,然後五體投地般地深深愛上她。

  他究竟會得到哪一種結果呢?他又在幹什麼呢?

  就像現在,坐在一列午夜奔馳的跨國火車上,他了無睡意地望著窗外的黑夜,文風不動地坐在無人的包廂裡,知道袁儷娸現在就坐在同一列火車上的某一節車廂裡。

  其實他在米蘭車站的時候就已經發現她了……不,應該說,他在米蘭車站才發現了她。

  沒想到她的動作可以這麼快——穿衣服的動作!

  想到這裡,邢笠恆的唇角不禁揚起一絲微笑。他沒有料到她可以有這麼大的能耐,就好像一具雷達迅速探測到他的去向,在他毫不知情的狀況之下跟著他上火車,一路跟到米蘭,現在又要從威尼斯一路跟著他去布達佩斯。

  在米蘭的時候,他為什麼不立刻改道消失,擺脫她呢?甚至,依他所受過的特種訓練,他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她殺了,但是為什麼他一點也沒有採取任何行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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