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呀,我看你是討好錯人了,你看這精緻的小人兒長得多細緻嬌柔,讓她拿起繡花針繡幅鴛鴦戲水倒是容易,可夫人管理內宅幾年了,二少夫人鬧得過成精的老妖婆嗎?」
顯老的周姨娘冷嘲熱諷,早就失寵的她已不巴望能從齊向遠身上撈到好處,她現在一心盼著的是兒子。
「呵……是周姨娘呀,你也耐不住寂寞,想來吐兩句苦水是吧!夫人縱有不是也是齊府主母,你怎好以下犯上,口出謾罵?」這周姨娘是傻的,才會不受老爺喜愛。
心氣高,但底氣不足,再傻的人也曉得不可在人前議論主母,那是犯大忌諱的,一般人家是不會允許奴大欺主。
妾室說好聽點是半個主子,實則地位只比奴婢高一點,可以打罵、發賣,甚至打到死也是草蓆一卷,往亂葬崗一扔的事,即使是家主的寵妾愛姬,生和死不過是主母的一句話。
長年的不如意讓周姨娘變得尖酸刻薄,「金雪雁,我不像你這麼虛假,你明明是看見老夫人有意讓二少夫人接掌齊府內務才趕緊來示好,你的心裡想什麼別人不知道,我可是清楚得很。」
金姨娘自知出身不好,她在府裡的靠山只有齊向遠,以色事人者,色衰則愛弛,她也感受到齊老爺對她的興趣漸漸淡了,從以前大半個月宿在她屋裡,到如今應卯似的一個月兩、三回,居安思危的她考慮起後路。
方氏有兩名嫡子,周姨娘的兒子佔了個長,她的風哥兒想要越過他們三人是不可能的,總有一天會分家,而她什麼也不求,只求能多分點家產,給了足夠的銀兩,她和兒子會爽快地搬出齊府,絕不給任何人添堵。
而在青樓打滾過的她雙眼可是雪亮的,她一眼就能看出庶長子和嫡子私底下的爭鬥是誰佔了上風,人是趨利而逐,哪裡有利可圖便往哪裡靠,先把關係打好再徐徐圖之。
至於方氏嘛……她已經不成氣候了,光是一個敬茶就被媳婦拿捏住,不論蘇氏是天真或是裝傻,背後有齊正籐撐腰,在齊正雲未長成前,方氏是掀不起什麼大風浪的。
「你幹麼說我姨娘虛假,你要真有本事,就把嫡母拉下來,別因為人老色衰就四處遷怒人。」嫡母是老樹妖,她便是萬年龜精,一心只想害人,一遇事就往殼裡縮。
「哎喲,蓉姐兒,不可對周姨娘這般放肆,她好歹是長輩,言語上要多加修飾。」
金姨娘表面上在規勸女兒要修德修言,知禮儀、明是非,可面上恣意的笑卻是讚許。
「是的,姨娘。」故作乖順的齊曉蓉得意地鼻孔朝天。
「金雪雁你……你們母女……你們難道真以為傍上她就是傍上一棵不倒的大樹了,若是老夫人不在了,看誰還護得住她。」不過一時的順風順水,很快地就會浪高十丈淹死人。
方氏準備在早晚請安中對付蘇輕憐,讓齊正籐知道不聽話的下場,可是老夫人的一句「侍疾」便打碎了方氏的計劃,讓她氣得砸壞好幾個杯碗。
金姨娘橫勾媚眼,笑得嫵媚地撩發,「若是老夫人真的仙去了,第一個該哭的人是你,你沒忘了,當年仗著老夫人的寵愛,你往夫人背上插了多少刀吧?一旦失去這道庇護,老爺又對你視若無睹,你認為夫人會饒了你嗎?」
嗯嗯!這就是宅鬥,不見血的刀光劍影,成天沒事幹的後院女子,為了這一畝三分地倒是爭得頭破血流,她們看不見外面的世界有多遼闊。這是看著熱鬧的蘇輕憐體會出的心得。
然後不知不覺的,石桌上多出兩盤甜而不膩的糕點,又過了一會兒多出一壺茶,接著是瓜子、花生、核桃,而後還有切成片的水果,懂得主子心意的夏笙一樣一樣送上吃食。
「吃撐了?」男聲。
「有點撐。」
男人無奈的苦笑。「人家在練嘴上功夫,你跟著逗樂子幹什麼?」
「有趣。」日子太枯燥了,總要給自己找點趣味。
兩個女人酸言酸語的對罵,讓她不由得懷念起老戲拖棚的八點檔連續劇,婆婆媽媽的最愛。
「有趣也不用拚命往肚子塞東西,你也不想想你小小的身體能裝多少。」齊正籐好笑又好氣的揉著妻子小腹。
「閒得沒事做嘛,正好手邊有盤酸奶酪,我就想起醋溜魚片,一想起醋溜魚片就念著想吃幾門咕嗜肉,然後來口人參雞湯也不錯,再烤只鴿子吧……」結果她越吃越饞。
周姨娘和金姨娘本就形同水火,一碰在一起很少有不吵起來的,為了各自的兒女,她們吵得更凶了,完全忽略了一旁看戲的新媳婦,一時口沒遮攔的揭起陳年的瘡疤。
從主角變到配角,淪為佈景,覺得無聊的蘇輕憐忽然嘴饞,便吩咐隨侍身邊的丫頭弄點吃的來止止牙癢。
一開始是棗泥糕、梅香伏苓糕之類,但甜食吃多了會膩味,她便改吃熱食,酸酸甜甜的口感讓人胃口大開,結果就停不下來了,等她發覺時已擺滿一桌,把口角鬥得凶的金姨娘、周姨娘嚇了一跳。
然後包括齊曉蓉在內,四個人把一桌菜吃完,每個人都吃得很撐,在丫頭、婆子的攙扶下,默然無聲的走回各自的院子。
「小小。」
「幹麼?」一應完,蘇輕憐警覺地瞇視眼前的男人。
「幫我。」沒有她,他做不到。
「你是嫌我太閒是不是?」
她噘起水潤小嘴,紅灘誘人,某人的身體一熱。
「祖母的身子撐不了太久,最多八月底就……」齊正籐說不下去,至親的離世對陽世子孫而言都是傷痛。
「可是我不想和你娘鬥,她說什麼都是生你的人,我……我會很吃虧的。」不是鬥不了,而是用腦子太傷神。
蘇輕憐很懶,懶得去爭,她奉行自給自足、豐衣足食。
不靠別人才有底氣,自己養自己,誰也不能對她頤指氣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