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勢封的眉頭緊得幾乎可以夾死蚊子了。
「為什麼?」他問她。「你缺錢用嗎?需要多少銀兩,告訴我,我給你。」
「我為什麼要用你的錢?」她莫名其妙的說。
「我是你夫君。」
項夕兒的表情有些怪異,很想問他,他到底有哪一點看起來——不,應該說是符合她夫君這個身份了?既不曾對她噓寒問暖,也沒與她住在一個屋簷下、履行同居的義務,至於養她嘛,將軍府中靠他養的人至少超過一百個,多她一個少她一個也沒什麼差別,所以她真的很懷疑他在說這句話時,為什麼不會臉紅啊?
「將軍請坐,趁這個機會,咱們開誠佈公的談一下吧。」她開口道,神情認真而嚴肅。
「的確,我們倆是該要好好的談一談了。」袁勢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緩慢地點頭,然後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好整以暇的抬頭看向她,「說吧,你要跟我談什麼?」
「和離的事。」她語不驚人死不休。
袁勢封忍不住艱了下眉頭,斬釘截鐵的對她說:「不會有和離,所以這根本沒必要談。」
「屁!」項夕兒遏制不住激動的跳了起來,連髒話都衝了出口。「你不能說話不算話!」
「我何時說話不算話了?我從未答應過要跟你和離,相反的,我還跟你說過,我從來沒有休妻的打算。」他平心靜氣的看著她說。
「可是我說過,一旦你娶了平妻,或是納了妾,我就會讓賢,把正妻之位讓出來,因為我不想在後宅裡過勾心鬥角的生活,更不想被陷害,最後落得死於非命的下場。我兒子也一樣,我絕不會讓他生活在這種環境之下,他會跟我一起走。」她說得斬釘截鐵。
袁勢封面無表的看著她,靜靜地看了她好一會兒之後才開口。
「我很好奇如果我不讓你帶走兒子的話,你打算憑什麼來與我爭?」他說,「錢、權、勢,這三項中哪一項你能贏得過我的?也許你可以靠賣食譜賺取大筆的銀子成為富人,但你真以為有錢能使鬼推磨嗎?那些拿錢辦事的有幾個人得罪得起我這個正四品武官?錢是鬥不過權與勢的,成為下堂婦之後,你想憑什麼來與我爭兒子,憑你的知州娘家嗎?」
項夕兒的臉色一片慘白,她從來沒想過這些。一直以來她都忘了這件事,忘了這是一個封建社會,而不是法治社會,沒有人會與她講道理,這裡的權勢地位代表一切,有權有勢就是道理,沒權沒勢即使你有道理也會變沒道理,這就是現實也是事實。
完了,一切都完了,她怎麼會這麼愚蠢,這麼理所當然的與他談條件?以他所擁有的權勢地位,他即使半夜把她給殺了,隔日再以她患了急症病逝為由上報,誰會去管她真正的死因為何?
想到這,項夕兒頓時冷汗直流,她差一點就把自己給害死了,真的是只差一點黏阿。
所以現在該怎麼辦,難道就此認命待在這後宅裡,等著新人進門,然後被鬥到死嗎?想起曜兒過百日宴那天的遭遇,她就不寒而慄。身為不受夫家待見,連奴僕都可以給她臉色看,還是個庶女出身的夫人,怎麼想怎麼看都是個好欺負的,她有辦法在這充滿爭鬥的後宅中保護好自己和兒子嗎?她心情沉重。
「怎麼不說話?你現在還想和我和離嗎?」
他的聲音讓她回到現實。
「想。」她雖然被無情的現實面打擊到面無血色,卻依然老實的回答他。
她想擁有自由,想掌握自己的命運,想做一切她想做的事,不想一輩子就這樣被囚在一個男人的後宅中,看著一樣的景致,一樣的一群人終老一生。但是她也知道在這樣一個世界,一個社會裡,女人的一生都是這麼過的,她所希望擁有的根本就難存於這個時代。
袁勢封臉色微變,瞇眼沉聲問道:「你就這麼討厭我嗎?」
項夕兒看向他,緩緩地搖了搖頭。「與你無關,是我自個兒的問題。」
這一刻,她有種哀莫大於心死的感覺,如果老天讓她重活一世,代價就是要她委曲求全的被軟禁在這後宅裡一輩子,那她寧願被抹去前世記憶直接投胎,那也好過帶著嚮往自由的靈魂被封建制度的規範與道德囚禁一世。
「什麼問題?」
心情鬱抑中,她聽見他的問話,她無力多想,不假思索便把心聲給說了出來。
「我無法接受一夫多妻,與別的女人分享自己的男人,也無法忍受當一個遵守三從四德,只能依附他人生活,虛度光陰的米蟲。我有自己想做的事,想過的人生與生活,不想委曲求全的過一輩子。」
袁勢封皺緊眉頭,因為她所說的話幾乎可以說是大逆不道。什麼無法接受一夫多妻,這是妒忌;無法遵守三從四德更令人難以置信,這還是個女人嗎?不想委曲求全也是,有哪個媳婦在熬成婆之前不委曲求全的?她所說的,想要的根本就於天下所不容!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他一臉嚴肅的沉聲問。
項夕兒輕愣了一下,這才發現自己好像說了不該說的話,但是想了一下,她又覺得這樣講開了也好,反正她所有的也不過是一條命,而且還是一條撿到的命,他要拿就拿去吧,她也好早死早超生。想罷,她也就更加肆無忌憚了。
「我當然知道我在說什麼,那全是我心裡的想法,真正的想法。」一頓,她以誠懇的語氣對他說:「我是死過一次的人,現在這條命可以說是菩薩給的,所以我不想再像以前那樣渾渾噩噩,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只能看人臉色,仰人鼻息,委曲求全的過生活。如果要我繼續像以前那樣活著,還不如死了算了。這是我的真心話。」
他緊盯著她,眼底壓抑著怒氣,沉聲質問道:「你就不擔心兒子將來會過什麼樣的生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