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詢問了京城是否真有派巡撫大人前來,又問巡撫大人是否為了饑荒一事前來慰問地方云云,她甚至異想天開的告訴他,巡撫大人要的答案,應該就在這枯樹村裡,她要他深深記得這件事,因為這陣子家裡會不太安寧,只要出事,一定要找到那位巡撫大人。
越想心裡越急,叢大勇幾乎是狂奔,後頭的叢大孝都快跟不上了,接近枯樹村的時候,發現村裡似乎安靜過了頭……應該耕作結束的村民,還有平常傍晚都會在田野間跑來跑去的那些孩子們呢?到哪裡去了?
叢大勇整顆心都慌了,直奔回家,一打開門,就見到母親、妹妹以及兒子三個人眼睛哭得腫得像核桃,包子則是無精打采地趴在一旁,和以往一見到他就衝過來搖尾巴的模樣完全不同。
「發生什麼事了?」叢大勇沒有見到明天晴,頓時覺得背脊升起一股冰寒。
「大勇,你聽我說……」林氏想到下午那畫面仍然餘悸猶存,哭哭啼啼地將明天晴被抓走的事情向他說了一遍。「天晴說你知道怎麼做,她都告訴你了,所以你一定要把她救回來!」
「對了,還有這封信。」林氏將一封信交給了叢大勇,「這是天晴被抓走後,叢家大院一個小廝送來的,娘不識字,你快看看上頭寫了些什麼!」
他急急忙忙拆開了信,裡頭是叢大忠的手筆,大意便是要叢大勇交出土地、作物、種子及種植技術,更要答應以後讓整個村子為叢家大院無償耕作,也就是這一次大房的人是橫了心撕破臉,不僅連一點好處都不留給二房,還要搾乾枯樹村!
叢大勇看完信後僵立在當場,沉默的臉龐有著憤怒。
一旁的叢大孝知道了來龍去脈,突然恍然大悟似的一拍掌。「我知道了!前陣子我在城裡打酒時,聽到有人在談咱們枯樹村的事,說村裡這陣子的榮景都是嫂嫂一個人帶起來的。現在回想起來,這肯定是有人故意放話!」
「但誰會放這種消息?這不是害嫂嫂成為箭靶嗎?」叢敏傷心地道。
叢大勇終於回過神來,他深吸了口氣,沉沉地道:「是天晴自己放的消息,她一直認為叢家大院不會死心,但大夥兒卻太輕忽了,所以她才會想盡辦法要保護我們。」
「嫂子應該告訴我們的!」叢大孝握緊了拳頭,既憤恨又擔憂。
「唉,我知道天晴是為了保護我們,才把禍事引到自己身上。如果她事先告訴我們,我們一定不會讓她這麼做的,她實在太傻了。」林氏也算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稍微一想就明白了。
釐清了事實,滿屋子的人都無言了。對於明天晴這種犧牲自己的情懷,每個人都很動容,她不只救了他們叢家一家人,放遠一點看,更是救了整個枯樹村的村民。
「我一直都知道她的顧慮。」叢大勇拳頭握得緊緊的,眼中透出的利芒難說是氣憤或失望。「我告訴她要相信我,我會為她抵擋一切,她為什麼偏要犧牲自己?我是她的丈夫,應該是由我來保護她的,為什麼她不信我,為什麼?」
他顯然遭受了很大的打擊,那一向溫潤的眸子難得出現了受傷的光芒,比打了敗仗還令他難受,忍不住將信揉成一團,力道大到拳頭都在發抖。
他氣自己,更氣她居然以身犯險,難道她認為他沒有保護她、保護家人的能力嗎?他如此的相信她,她為什麼沒有給予一樣的信任,遇到危險時竟將他排除在外!
一個轉身,叢大勇向外走去,林氏見狀連忙拉住他。
「大勇!你不要衝動,我知道你很想救天晴,但官府門禁森嚴,又有上百個官兵,你就算再厲害也打不過那麼多人啊!」
若是在明天晴被抓走之前,有人威脅他的家人,叢大勇或許會直接殺入官府,神來殺神佛來擋佛,反正他也不怕,更有相應的本事,但如今他的弱點被掐在別人手上,他也知道不能衝動行事。
「娘,我不會直接殺進官府的,既然天晴有辦法,我會按照她的辦法去做,否則她豈不是白犧牲了?相信我,我一定會救她回來。」
話說完,叢大勇頭也不回的往外邁去。這一刻在叢家人的眼中,他的背影似乎比以前更高、更大,像座大山一樣將整個家好好的保護起來。
隔了一天,叢大勇來到叢家大院。
對於以往冷嘲熱諷的門房下人們,他沒有客氣,一路打進了大院深處,左手一抬就是一個人飛出去,右腳一踢就是一個人不支倒地,這麼一路行來,叢家至少安排了數十名精英武人,居然沒有人是他的對手。
大廳裡原本聚集著幾個人正在飲宴,卻被一個飛進來的武人打翻了一桌子菜,連身為主客的劉知縣都狼狽地淋了一身菜湯。
在廳裡的叢氏兄弟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叢大勇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冷冷地望著他們,過去的溫和敦厚再也不存。
「天晴呢?」他也不囉唆,直接道明來意。
「叢大勇,你想做什麼?難道你想襲擊本官?」劉知縣被他的氣勢嚇得退了一步。
「少囉唆,你們抓了我的妻子,快把她還給我!否則我保證你們在場每一個人都只能橫著出去。」叢大勇冷冷的道。
劉知縣有些怕了,但又心忖這裡人多,還有一堆官差在後頭,鼓起勇氣冷哼一聲,又站了出來,惡聲惡氣地對著身邊的叢大忠道:「還不快把人帶出來,有了人在我們手上,看他還敢不敢囂張!」
叢大忠聞言連忙吩咐下去,片刻,幾名家丁押著明天晴出現了。她看起來精神雖然差了一點,但似乎沒受什麼傷害,這令叢大勇的心稍稍放下,不過明明該關押在大牢的人,劉知縣竟大大方方的將她軟禁在叢家大院,一副聽命大房的樣子,足見這臨川城的官商勾結已到了明目張膽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