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的眼神一冷,陳氏想要毀了這門親事,她給兩個字—沒門!
「侯爺現在人可精神了。」周氏轉頭看著陳氏笑了,「這些年來侯爺忙著朝堂之事,常忙得不見人影,現下可好了,多些時間待在府裡陪陪我,正好也能把咱們兩府的兒女親事給辦了。」
陳氏拿起茶杯啜了一口,掩去嘴角冷淡的笑意,說是風水輪流轉真是沒錯,以前上侯府去還得夾著尾巴做人,就怕惹人不快,現在輪到人家求到她的跟前了。
看著坐在一旁的顏亦嵐,那張總是帶著笑容的圓圓臉蛋,她稱不上喜歡,但也不是討厭,畢竟對方出身富貴,單想那帶進府裡的嫁妝和父兄在朝中的位高權重,巴上這麼棵搖錢樹絕不是壞事,只是現在情勢已變,如今誰跟顏家扯上關係都要沾上晦氣的。
「我也巴不得早日替新兒娶進這麼個嬌滴滴的好兒媳,只是最近新兒事多,夫人也該知曉他現在正得聖寵,不像侯爺好福氣,」說著,眼睛還若有所指的一飄,暗示兩家今日的消長,「他三天兩頭就得往宮裡跑,就算我急也是沒法子,不如就慢些來。」
慢些來周氏的眼底閃過一絲冷意,再慢些時間熬老了她的女兒,再讓他們找機會退親事嗎?
「若說不急確實也是不急,」周氏秀氣的眉一挑,語氣不帶一絲怒意,「侯爺本是不捨嵐兒這麼早早出嫁的,但是我家肅兒再過些時候便要離京赴靜江就任,侯爺這才打算先把嵐兒的親事給熱熱鬧鬧辦了。」
顏家的嫡子顏希肅是個文官,且打小就因為聰明伶俐,才足六歲就被選進宮中跟諸位皇子一同學習。若是沒個幾分才情,也沒能耐年紀輕輕就位居高位,但縱是如此,父親招罪,他還是受了牽連,連坐被貶到靜江當個小官,什麼時候能回京還沒人說得準,陳氏今時今日更不可能為了這麼個不痛不癢的人,就急急的把自己兒子的婚事給辦了。
「夫人,侯府現在再怎麼失寵,也還算是有頭有臉的人家,再急也不能失了禮數,」陳氏給了個軟釘子,「可不能委屈了我這未來的兒媳婦。」
陳氏字字句句推托,眾人不是聽不出來,娶或不娶不過就是一句話,顏亦嵐實在不忍自己娘親因此委屈,正想開口要她娘不要強求時,周氏就用眼神要她少安勿躁。
顏亦嵐立刻會意的閉上嘴巴,斂下眼眸,掩去心中的不以為然,圓圓的臉上仍帶著盈盈笑意,不顯半絲心中思緒。
「不如等我回去跟新兒商量商量,再親自上門提親。」以拖待變,陳氏打定主意先過了今日這關再說。
周氏可不打算就此輕放,「這門親事自小就定下,也沒太多需要商量。婚期我已經派人看了,就在年後。」
陳氏臉色一變的看著周氏微笑的推來一張紅紙,這根本不是商量,擺明了要趕鴨子上架。
「這……」陳氏瞄了身旁的嬤嬤一眼,那嬤嬤立刻上前將紅紙給收下,陳氏又道:「我先收下,但是否定論……我家老爺死得早,還是得要問過新兒的意見。」
「自然。正好我已經派人去請侯爺和李大人上千佛寺,那些個細節,我們婦道人家就別管了,讓他們男人去談。」
陳氏的笑幾乎是僵在臉上,這周氏還真是個厲害的。連新兒都找來了。
「嵐兒,時候已經不早了,」周氏瞄了自己的女兒一眼,「你爹和李大人也該要來了,不如你親自下廚弄幾道齋菜,讓眾人嘗嘗手藝。」
周氏的吩咐,讓顏亦嵐的心一下子興奮飛揚起來,她老早就不想待在這沉悶的廂房內。李家擺明了不想要她這個媳婦,她卻要費心巴結,人間最大無奈莫過於此。
「是。」她起身,動作緩慢不見一絲心急,這可是周氏多年費心教導下的成果。
一踏出廂房,一陣涼風吹來,顏亦嵐立刻吐了好大一口氣,總算精神了些,她心情好的踢了踢小徑上的小石頭。
「小姐,」一旁的喜菊連忙制止,「小心弄髒了鞋。」
喜菊蹲下身來,細心的撫去顏亦嵐繡花鞋上的灰塵。
顏亦嵐乖乖的站著,居高臨下的看著喜菊,很多時候,她實在覺得繁文縟節多得令人厭煩,但她將來是狀元夫人—自小侯府上下都這麼跟她說,所以她要有規矩、她要有風範。
她知道自己沒有娘親的優雅,也沒有嫂子的美貌,有的只是圓潤的身材、圓圓的臉蛋,笑起來時哥哥總說如同寒冬褪去,春回大地,溫暖人心,所以她愛笑,總是笑意盈盈,侯府上下都喜歡她,可偏偏未來的婆家似乎一點都不滿意她。
她抬頭看著遠方,她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歡當狀元夫人,但不可否認的,李儒新長得挺好看又風度翩翩,他們門當戶對,這門親事該是對的。
忽地,她的目光注意到遠方一抹白色的身影。
千佛寺立於山之頂,南側院落外是個深崖,那裡的景致優美,一望無際,只是景色雖美,但稍不注意就會失足跌落,粉身碎骨。
這些年還聽說有不少不得志的讀書人,或生覺無趣的市井小民來這裡一躍而下,久而久之,千佛寺的南側院不單以景色優美著名,還多了不少鬼魅的傳說。
此時那裡站著一身白衣的高瘦身子,衣擺隨風飄飄,帶了幾絲仙氣或……鬼氣?
「小姐,」喜菊站起身來,輕聲催促。「該走了。」
顏亦嵐沒說話,伸出手指著那白衣男子的方向。
喜菊一眼看了過去,身後的清荷則嚇得出聲,「那是鬼嗎?」
「胡說,大白天的,要見鬼還太早了。」喜菊輕斥了一聲。她跟清荷都是家生子,爹娘都是在顏府當差,清荷的爹娘管庭園,她的爹管馬房,娘親則在繡房管事,在小姐六、七歲時,夫人看她們兩個丫鬟機靈,就選到小姐跟前當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