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現在狀況如何了?」
荊軻扶著他躺下,才低聲將逃出燕國後發生的事都說過一遍,唯獨將高欣的刁難省略。
「所以破曉出征嗎?」贏政問。
「嗯,燕軍不擅夜間作戰,秦軍不熟悉地形,所以挑破曉之際是最有利的。」
她伏在床邊與他對視。「我替你做了這些決定,有無不妥之處?」
「沒有,你做得很好。」他笑瞇了眼。
就說了他家卿卿是文武雙全,足智多謀,有她在,他真的省心不少,只是……
他又被扛了一次,但沒關係,卿卿嘛,勉強可以接受。
「你現在覺得如何?」荊軻握住他的手,總算有點微溫,教她終於可以放心。
二師兄說了,只要他醒過來,就代表體內的毒已經排得差不多了,只要靜養培元固氣就可以。
「還不錯。」只是頭昏加上渾身乏力,大致上還不差。
「怎可能還不錯,」她滿懷歉意地垂首,額貼著他的手。「要不是我,你不會遇到這些凶險……」
她差一點就要失去他了。
「卿,抬頭。」
荊軻抿了抿嘴,一抬頭就見他的俊臉逼近,微涼的唇吻上她的,她怔了下,隨即張口任他的舌鑽入,與她的小舌勾纏著。
贏政心旌動搖,沒想到他鬼門關前走一趟,他家卿卿就這麼好商量,早知如此,他就應該把自己往死裡整一次才是。
只可惜,現在的他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要不然應該是有機會跟她……咳,想得太邪惡了,他自個兒都覺得害羞了。
第13章(2)
好半晌,他依依不捨地離開她的唇,但還止不住內心的激動,想要立刻將她正法,可偏偏身不由己,真教人扼腕得要命。
好一會兒,他才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卿,不要胡思亂想,橫豎我活下來了,不是嗎?」
「你不怪我?」荊軻不敢說許多將領對她有諸多不滿,要不是她有杜虎符在身,恐怕此刻他已見不到她。
說來,他確實慎謀能斷,竟在出宮之前就將杜虎符交給她。
「我怎會怪你,說到底全都是阿丹搞的鬼嘛。」贏政笑了笑。「這幾筆帳自然是掛在他頭上,本來看在與他有些交情,想要等他自動投降議和,如今也只能用武力拿下燕和趙了……我這麼做,你不會怪我吧?」
「胡說什麼,這怎能怪你!」她歎了口氣,不在其位不知其慮,她確實不如他的深思遠慮,以為他以武力血洗是他殘虐無情,可事實上旁人不招惹他,他不會惡意侵略,而是以困敵之勢,不以戰,損剛益柔,當初她卻是不分青紅皂白地仇視他。
「就是了,一切不過是時勢所逼,與你無關。」
荊軻聞言,不禁語塞,搖頭失笑。原來他繞了一大圈,是想要安慰她,不想她內疚罷了。
「卿,你的氣色不好……」贏政伸手輕撫著她的臉頰。「瘦了。」
荊軻像只被安撫的貓兒,蹭著他的掌心。「你要是瞧見自個兒的模樣,才會知道什麼是瘦了。」
他的眼窩陷落,但黑眸依舊俊魅晶亮,他的身形消瘦,但無損他與生俱來的王者氣勢,哪怕是在病榻上,他依舊是令六國聞風喪膽的秦王。
「是嗎?」贏政笑瞇了眼,壓根不在乎自己什麼模樣,因為他的卿卿肯親近他就夠了。「可我瞧你眼裡滿是血絲,眼下都黑了,你……該不會都沒闔眼地照顧我吧?」
「你因我而傷,照料你是我的責任,我可不允旁人跟我搶。」荊軻低喃著,親吻他的掌心。「你不清醒,我就不睡,你不好轉,我就不讓旁人碰你……阿政,你要是不醒,我就不能活了。」
他怔怔地望著她,眼裡溫燙著,一路燒進心窩。
這一席話早已包含了愛,哪怕她不懂愛,但她的言行舉止都在在說明她是愛著自己的。
她愛他一如他愛她,寧可雙死不獨活。
「卿,你好壞……」他啞聲低喃。
「我?為什麼?」難道他不愛她這麼說?
「我體虛……」
「又如何?」有種牛頭不對馬嘴的感覺,教她不知該從何問起。
「……沒事。」他悶聲道。
他只能等著破爛身子復原,待他重振雄風,屆時再好好同她說,他想跟她做夫妻,那時她應該不會拒絕才是,然後再回宮把後宮廢除,只要她一人。
「怎麼了?」荊軻擔憂地湊近他一些。
「卿,我有些乏了,陪我睡一會兒可好?」
「好。」她輕手輕腳地爬上了床,如以往無數個夜晚一般,偎進他的懷裡,這一抱,教她眼淚又快掉落。「太瘦了,阿政。」
「你也是呢。」他到底是昏了幾日,怎會教卿卿瘦得背骨如此明顯。
「明兒個醒來要是能吃就多吃點。」
「嗯,你吃多少我就吃多少。」
荊軻沒有響應,只是把臉埋在他的胸膛裡。
她不陪他了,不能再陪他了。
哪怕他壓根不計較因為她而涉險,但其它將領不會放過她,要是他執意保她,勢必在陣前鬧出易將,亂了戰事。她原本就打定主意跟侍在他身邊,確定他清醒脫險為止,如今他清醒了,自是她離開之時。
他如此寬宏大量,為她做的已經夠多了,她不能留下導致他和臣子惡臉相向。
所以她必須在拔營之前先離開,讓樊於期瞞著他,至少要瞞到他進入中山為止,否則只會把事鬧大。
好半晌,聽著他淺而急促的呼吸聲,荊軻不捨地抬眼,微撐起身,輕柔地吻著他的唇。想著霸氣的他為了自己竟變得如此狼狽,她無法不苛責自己,眼前唯一能做的,就是先將聯軍擊退,剩下的……就是離他遠遠的。
誰要她一意孤行卻險些亡了他,還好他醒了,還好她還能跟他說說話,只可惜,她剛才忘了說愛他。
淚水無聲地墜落在他的臉上,她輕柔撫去,緩緩起身,稍作整束後,將他親手給予的杜虎符擱進他的輜重裡。
不敢回頭,她踏出主帳,將兩位師兄喚醒,再去找福盛表明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