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牛可以理解五少爺的怒氣,也沒出聲相勸。
柱二急匆匆的從外頭進來。「爺,老爺的馬車進了城了。」
張青揚冷著臉,起身大步走了出去,瞥見大牛跟了上來,他腳步不停的道:「五少奶奶身子不好,你在這裡看著,不論有任何動靜,都別讓她出西院。」
大牛立刻停下腳步,目送著頭也不回的五少爺離去。
太守張代楓歷劫歸來,整個人瘦了一圈,有些疲累的被下人從馬車上扶了下來。
得到消息的姚氏連忙迎了出來,伸手扶著他。「老爺,你可回來了。」
他臉上不見笑,反應冷淡的揮開了她的手。
他與姚氏的感情向來平淡,但也從沒在下人的面前不給她面子,對她,他是心中有愧,畢竟他曾經承諾與她一世一雙人,只是跟她成親數年後,他遇上了梅兒,在她身上,他看到了迷人的爽朗和坦誠的笑容,與姚氏給他的相敬如賓不同。
在梅兒身上,他明白何謂真正的琴瑟和鳴、夫妻自在的相處之道,但偏偏笑笑出生那年,他與姚氏那對雙生子前後染了風寒死了,為此他被姚氏埋怨,更是覺得愧對她,所以多年來,對她處處容忍,卻沒料到她是越來越張狂。
「爹。」
看著從後頭走過來的張青揚,他的目光一柔。「你媳婦可好?」
「好。」
張代楓點了點頭。「沒事便好。」
姚氏見狀,心頭無明火熊熊燒著,這麼多個月不見,不先關心關心他們母子,女兒都被退婚了,回來頭一個竟是問劉蘭芝那個賤人,她諷刺道:「青揚的媳婦能有什麼不好?難不成老爺是怕我令人委屈了不成?」
張代楓聞言,冷冷的瞧了她一眼。
這個眼神令姚氏的心一突,雖然兩人的感情稱不上親近,但他還是尊重她這個原配妻子,鮮少如此拉下臉待她。
「經文、經武人呢?」他走進屋裡坐下,放眼望去,沒有兩個嫡子的身影,他回府都多久時候了,竟然還不見人。
姚氏有些不自在,早派人去叫了,卻還不見這兩個兒子出現,只怕這兩個被府裡的婆娘給吵煩了,昨夜根本就不在府裡,不知又宿到哪個溫柔鄉去了。
「爹,你可回來了。」陳婉蓉一得到消息,也不顧身上、臉上帶著傷,在眾目睽睽之下跪倒在張代楓的面前。「爹可要替媳婦作主。」
姚氏的表情一變,就派人要陳婉蓉安分待在屋子裡,別出來丟人現眼,沒料到她竟不要臉面的頂著一臉的傷跑出來。「老爺才回來,你這是什麼樣子?」
陳婉蓉這才不管,哭喊道:「二少爺竟要收個青樓女子回府,媳婦不允,他竟動手將媳婦打成這副樣子,娘不管,還說是媳婦丟人現眼,活該受這皮肉痛,爹啊,媳婦委屈。」
「你有何委屈?」姚氏一惱,怒道:「你打破了你嫂子的玉觀音,害得她跌倒,孩子都摔沒了,沒將你休離出府,你就該感激,現在還有臉告到老爺面前?」
「那座玉觀音是媳婦不小心摔的,但是讓孩子摔沒的,是娘你屋前迴廊的一灘水,跟媳婦沒半點關係。」
「關上你的嘴!」姚氏臉色難看,不自在的瞄了眼神情冷漠的張青揚,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灘水有古怪。
張代楓不發一語,冷靜看著堂上眾人的神情,姚氏的不自在、二媳婦的憤恨、五兒子冷淡面容下隱含的不平和氣憤,他在心中歎了口氣,他早就從五兒子口中得知這陣子府裡發生的事,卻沒料到情況比五兒子願意說的還要荒唐。
「經武人呢?」
「這幾日他都窩在青樓,」陳婉蓉說道:「跟那個賤婦在一起。」
張代楓瞪大了眼,看向姚氏。「你這是怎麼管家的?」
姚氏心中不平,馬上反駁,「婉蓉鎮日只知吵鬧,經武不願待在府裡也是理所當然,這是她咎由自取。」
「想當初我不也因你吵鬧不休,心生厭煩才會迎進梅兒,如今聽你這麼一說才知道,這全都是你咎由自取,我根本無需為了迎進梅兒而覺得對你有愧!」
哪裡想得到會扯到自己身上,姚氏一臉屈辱。這麼多年來,老爺還是第一次當著眾人的面提起那個賤女人。
「這些年來,因為對你感到愧疚,只要不出大錯,我事事由著你,青揚孝順,不願見我為難,也不與你計較,就連笑笑……」他重重一歎。「你放話說她死了,我也念在你遭受喪子之痛的分上忍了下來,但今日看來我錯得離譜,你見經武荒唐也不知約束,任由他打罵媳婦,更令人髮指的生出害人之心,青揚的孩子也是張家的骨血,你卻還是事事算計,你就是沒料想到報應,最後算計到了經文的孩子頭上。」
姚氏慘白了一張臉,一顆心立刻提到了半空中。「老爺,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張代楓冷冷一哼。「你心裡明白!若讓經文夫妻知道那灘水是你搞的鬼,你有何臉面面對?」
「是誰在老爺面前胡言亂語,」她打死不認,「這件事跟我沒有半點干係。」
「牡丹被我關在西院的柴房裡,」張青揚控制湧上心頭的恨意,盡可能平靜的開口,「母親可要讓我喚人來?」
姚氏一時方寸大亂,她不是早讓牡丹拿著銀子遠走,現在怎麼會……不過她逼自己冷靜下來,硬是強辯道:「不論牡丹說什麼,不過都是脫罪之辭。」
「夠了!」張代楓斥道:「你真不要臉面,非得真跟人對質才要死心認錯?!青揚今日還願喚你一聲母親,你真該感到羞愧。」
姚氏又急又怒,渾身發抖,看來這次無論她說什麼,老爺都已經信了張青揚。
「這些年來,青揚為這個家做的也夠了,」張代楓的目光須臾不離姚氏,結縞多年,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她的弱點。「他的媳婦有孕,雖不宜大動,但為了以防萬一,今日我便作主讓他們就搬出府去,過自己的日子,離你這個嫡母越遠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