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她四目相接的瞬間,激動在他眼底一閃而過,腳步不自覺朝她的方向而來。
「夫君,這裡就是京裡都大名鼎鼎的易水樓?」聽到身後的聲音,男人硬生生停下了腳步。
大牛順著五少奶奶的目光看過去,低聲說道:「進去吧,五少奶奶。」
劉蘭芝毫不遲疑的收回視線,頭也不回的走進易水樓。
她今日突然嘴饞,想要吃張青揚做的白兔紅豆饅頭,便要笑笑去纏著大牛,讓大牛沒法子,只好帶著他們來易水樓找張青揚,她想給他一個驚喜。
想到夫君,她臉上掩不住盈盈笑意,一下子就將方纔那人給丟到了腦後。
焦仲卿看著劉蘭芝走進了易水樓,勉強壓下心頭的激動,響應了妻子,「是啊。」
楚蓉蓉瞧出了他的不對勁,關心的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事。」他輕搖了下頭。「進去吧,娘正等著。」說完,他也沒有等楚蓉蓉,逕自走在前頭,進了易水樓。
在外人眼中,他到了京城,娶了個外人看來才貌雙全的女子,還升了官,但他心知肚明,這都不是靠著自己的能力得來的。
他的心中依然印著劉蘭芝的身影,想起得知她即將再嫁,他連夜從京裡趕回來,兩人淚眼相對,最後相約殉情,最後在她出嫁當晚,她真為了守節而投湖自盡,但他卻膽怯的在母親苦苦哀求下,再次違背兩人的誓言。
最後慶幸她被救起,但他也在當日回了京,深覺此生再沒臉見她。
他不敢回鄉,也不想面對逼他休離劉蘭芝的母親,但因為姚氏的一封信,令他心中燃起了一絲希望,她的日子過得不好,他就能帶走她,把她留在身邊照顧,彌補自己的過錯。
楚蓉蓉有些不快的看著兀自把她丟在身後的焦仲卿,在京裡可是她說一句,他就唯唯喏喏的聽從,現在才回故鄉,就像變個人似的失神,冷落了她,看來還是早日回京好。
一進易水樓的雅間,楚蓉蓉的臉色因為焦仲卿的關係而不太好看,只意思意思的叫了聲早早等在雅間裡的焦母一聲,「娘。」
她的態度令焦母有些不快,但也不敢表現出來,畢竟兒子有這麼一天,還是靠著媳婦幫襯,她可不好得罪。
她一個寡婦含辛茹苦養大了獨子,圖的就是兒子出息。兒子聽話,從小也不令她擔心,偏偏只在終身大事上跟她有了爭執。
她早早就盤算給他找門對他將來仕途有幫助的閨女為妻,偏偏他就是看上劉蘭芝,無父不說,兄長還是個武夫,雖說有個官位,但不過是個小小亭長,所以打劉蘭芝進門,她就處處找麻煩,最後還拿了個無所出的理由,逼兒子不得不把劉蘭芝休離,現在看著兒子如她所願的再娶了楚蓉蓉,雖說楚蓉蓉性子嬌了些,但只要對兒子有幫助,她就能忍。
看著俊俏的兒子和貴氣的媳婦,她露出「滿臉笑意。
「娘,進城時,見了間客棧,叫迎風樓,」焦仲卿試探的道:「似乎生意不錯。」
「別提了,」焦母聽說過那間客棧是劉蘭芝出資所設,但是真是假也不肯定,但不管如何,只要扯上劉蘭芝她就沒好臉色。「這些年來四地戰亂,咱們這裡是蒙老天厚愛,安享太平,但這日子一好,就有不少流離失所的人眼巴巴的朝著這裡來,說到底都是些窮苦人家,那間迎風樓的東西便宜,但全都是些粗食,出入的都是些粗鄙之人,你可別去,以免失了身份。」
焦仲卿垂下了眼,他會提起迎風樓,是從姚氏的信中得知那是劉蘭芝在經營的,想到張青揚竟要一個女人家拋頭露面,他心頭便一陣氣惱。
「明日去祭拜你爹,」焦母替兒子夾了些菜放在碗裡。「然後再陪娘上寺裡還個願,這些日子啊,我可是日盼夜也盼的等著你回來,這下好,以後咱們一家就團圓了。我知道京裡什麼都有,也就什麼都不帶了,只是我房裡那面銅鏡可一定得帶去,那可是我的陪嫁物。」
楚蓉蓉輕佻了下眉,冷冷的道:「婆婆的陪嫁物,怎麼要搬到京裡去?」
焦母愣了下。「要隨你們進京,自然也搬到京裡去。」
楚蓉蓉笑了出聲,看了焦仲卿一眼。「怎麼,夫君要帶著娘回京去嗎?」
焦仲卿是有過這個想法,但楚蓉蓉早說明了,此生她不單不想離開京城隨他回鄉,更沒打算跟婆婆同住,所以她早早便把該給的銀子給了,該買的婆子、丫鬟都備好送到了母親身邊。
想當初自己被逼娶了楚蓉蓉,他對娘親也是有氣,所以當楚蓉蓉說不在婆婆跟前伺候,他想也不想就答應了,還隔了近一年不見娘親,但今日一見,娘親似乎憔悴了,也老了許多,他心裡倒有些後悔了。
看著兒子內疚的神情,和媳婦趾高氣揚的模樣,焦母沉下了臉。「怎麼,難不成你們是打算丟下我一個老婆子?」
「娘說這是什麼話,」楚蓉蓉可不想要一個不孝的罪名壓在頭上,逕自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是夫君顧念娘年事已高,不好舟車勞頓,所以還是在這裡贍養天年得好。」
焦母氣得一口氣差點喘不過來。「我就這麼一個兒子,你就真狠心要把我一個人丟著?」
焦仲卿見母親動怒,連忙上前拍著她的背,有些不悅的對楚蓉蓉道:「你少說幾句。」
楚蓉蓉才不理會,逕自續道:「夫君,之前我們都說得明白,娘就好好待在這裡,別做他想,祭拜完,咱們就早日回京去。」說完,她東西也沒心情吃了,起身就走。
「她、她……」指著離去的媳婦,焦母的手都在抖。「你看看你娶的好媳婦!」
「娘,這個媳婦是你要的,」焦仲卿冷冷提醒,「不是兒子要的。」
焦母聞言,一下子失去了力氣。是啊,這個媳婦是她挑的,以為出身書香門第,懂得規矩,而今看來她錯得離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