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從沒放棄過。
終於,皇天不負苦心人,讓他尋到了穆浩及其家人的下落,可惜故人已逝,再無相見的緣分。
穆浩只有一子穆天凡,他幾年前因癆病而死,只留下妻女兩人,而她們就住在天祈城城西的長屋區。
長屋區住的都是低下階層的人民,他們十分貧困,其中不乏一些犯罪者,是個龍蛇雜處的地方。
聶老太爺托人前去尋訪故人的媳婦及孫女,發現她們的生活困頓清貧,其媳陳氏犯了宿疾,生計全落在孫女穆希恩的肩上,為報故人之恩,他決定將她們母女兩人帶離長屋區。
這時,老管家給他出了一個主意,讓穆希恩嫁給聶平遠,一來名正言順的照顧她們母女,報答故人恩情,二來又能替聶平遠再討房媳婦,延續聶家香火。
聶老太爺聽了,甚感贊同,於是派人跟陳氏提出請求,陳氏母女對此提議毫無異議的答應了,反倒是聶平遠一開始還不肯乖乖就範,直到聶老太爺使出殺手,說要在死後將聶家物業家產全數充公後,聶平遠才答應再娶。
就這樣,聶平遠再娶,婚期就落在正月十八。
穆希恩頭戴沉甸甸的鳳冠,覆著蓋頭,乖乖的坐在新房裡等候新郎官。
正月十八,外面下起了小雪。據說天祈城並不常有下雪的機會,可她來了便碰上了。
在台北,即便是上陽明山,都難得在冬天看見雪這種玩意兒。
穿越來此,成了十九歲的穆希恩已經半年了,她適應得還不錯,能擁有這年輕漂亮的新身體,老天對她也算不薄。
穿越來此之前,她名叫張雨夏,二十八歲,是個在癌症病房工作的護理師。她還記得那天早上她正在值班,突然一陣暈眩倒下,醫生在替她急救時,她飄在天花板上看著這一切,也許自己是護理人員,看了太多死別,竟然心情平靜無波。
不多久,醫生便宣佈急救無效。
她想,她應是過勞死吧?未來得及知道自己的死因,她便穿過一道白色隧道,藉著穆希恩的身子醒來。她不知道穆希恩發生了什麼事,但她相信穆希恩已經死了,才得以讓穿越時空的她藉著這個身體重生。
陳氏是個慈祥的娘親,她將未能對媽媽盡的孝道全部傾注在陳氏身上。陳氏體弱,宿疾纏身,她雖有醫護的專業,可在這時代卻派不上太多用場,她需要錢買藥材替陳氏養身治病,可她最缺的就是錢。
這時,聶家找上門,說陳氏的公公穆浩是聶老太爺的恩人,聶老太爺為報恩,希望陳氏將女兒嫁給聶家一脈單傳的聶平遠,兩家聯婚,親上加親。
聶家是名門望族,陳氏當然歡喜女兒能有此好歸宿,更何況穆希恩已經十九歲,許多女子在這年齡都已經當娘了,要不是穆家太窮,她早替穆希恩尋了婆家。
但儘管如此,陳氏還是先問了她的意見。而她,沒有猶豫及掙扎便同意。
既然她都成了穆希恩,自然就得做穆希恩當做的事。嫁給聶平遠,陳氏就能跟著她到聶家享福,聶家是賣藥的,到時陳氏要吃什麼珍貴的藥材都不缺,而且聶家養了許多大夫,隨便一個都能替陳氏看病治療。
光是衝著這一點,她就沒有不嫁的道理。
但說真的,她心裡還是有點忐忑。雖然她並不是外貌協會的會員,但還是很擔心嫁的是個獐頭鼠目的傢伙……
她不自覺的歎了一口氣,喃喃地說:「算了,哪怕他是豬八戒,你都得嫁。」
突然,她聽見外面傳來腳步聲,越來越近,然後在門前停了下來。她的身體突然繃緊,呼吸也不自覺的憋住。
她猜想那應是她的夫君聶平遠。在拜堂前,她不曾見過他的樣子,也不曾聽聞他的聲音,完全無法想像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進聶家後,本來一直有個丫鬟珠玉伺候著她的。可進到聶平遠所住的三雅苑後,珠玉便離開了。因為據說聶平遠不讓人進他的三雅苑,雖說他有個名叫四平的小廝跟管事費叔,但他們只能住在離三雅苑較近的小院落,而不能住進三雅苑。
她想,他要不就是個不好相處的人,要不就是個不喜歡麻煩別人的人,再不…就是個神經質的人了。
就在她想著的時候,有人推門進來,然後關上門,朝她走了過來。
他來到床邊,她低著頭,看見了他的腳。他的腳不小,估計個頭也不矮。
她正忖度著他可能會跟她說什麼話,又想著當他掀起她的蓋頭時,她該做出什麼反應時,他已經先一步掀去她的紅蓋頭。
「抬起臉來。」他說。
她終於聽見他的聲音了。他的聲音低沉好聽,看來應該長得也不會太差強人意。只是,她為何覺得他的聲音有點耳熟呢?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後,她疑怯不安的抬起頭,當她對上了那雙凌厲迫人的黑眸,再看見那張好看的臉,頓時臉色一變。
「是你?」
「是你?」
兩人幾乎是同時開口的。
聶平遠唇角一勾,「真是冤家路窄呀。」
她也正想說這句話啊!冤家,真是冤家,她怎麼都想不到自己居然嫁的是他—當日在市集上拽著乞兒要見官,卻被她狠咬一口的男子。
老天,這是什麼孽緣?那個人是聶平遠?而且……她還跟他拜堂成親,成了他的續絃?
當日她狠咬他一口,如今他會如何報復她呢?慘了慘了,她的人生要變黑白的了!
見她哭喪著臉,聶平遠大抵知道她在憂愁著什麼。
他真是沒想到當日在市集上咬他一口的丫頭,如今竟是他的妻子。他對她的印象可深刻了,但絕不是因為她有張漂亮的臉蛋及精緻嬌美的五官。
她雖年輕貌美,但他對女色並沒有太多的渴望及欲求,答應娶一個陌生女子,也是因為難以違逆老人家的意思。
儘管他沒那意思,看著昔日冤家的她,他卻突然想給她一個小小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