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三,祭拜灶王爺,二十四,撣塵掃房子,白筱菟在被請出自己住的竹屋後,只能前往學堂,幫整個清風寨書寫桃符。
當得知寨門那「清風寨」三個字是昌子熙所書,白筱菟拒絕了昌子熙幫忙寫桃符的提議。
「字要好看,得練,我來清風寨這麼久,不曾見你拿過筆,真不知道你當初怎麼有勇氣用那種字跡給歐陽紇寫勒索信的。」白筱菟一邊寫,一邊忍不住調侃。
「寫勒索信,又不是寫情書。」昌子熙咕噥,摸摸鼻子,也只能無奈的在一旁打下手。
「寨主。」古敬腳步匆匆趕了過來,語氣有些急促。「羅方回來了。」
昌子熙手一頓,正在裁紙的匕首一歪,裁壞了。
「有事就去忙吧,我這裡自己應付得來。」
「我讓小石頭他們過來幫你,至少裁紙磨墨他們還做得來。」昌子熙道。
「好。」看出他似乎有些急著想去見那個羅方,白筱菟也不耽誤他。
昌子熙點頭,跟著古敬離開,半途不忘拉住個人傳話,讓小石頭他們去學堂幫忙。
他一回到屋子,就看見一個男人站在廳內。
男人一見到昌子熙便單膝跪下,拱手行禮,語音清亮的說:「屬下羅方,見過寨主!」
「起來吧,」昌子熙走過去,在炕沿坐下。「羅方,你這個時間回來,可是事情有眉目了?」
羅方,清風寨探子首領,長著一張平凡到讓人轉過身就忘的臉。
「回寨主,屬下幸不辱命,已尋到洛大人。」羅方回想起來都是淚,十五年!
找了整整十五年啊,總算找到人了。
「總算是找到了!洛大人如今在何處?」昌子熙也有些激動。
「在瀛州義安郡一個海邊的小村莊。」
「瀛州義安郡,洛大人竟是在東南沿海!當初你們不是查到洛大人往北入魏的痕跡嗎?」一南一北,兩個完全相反的方向,難怪最後線索斷了。
「洛大人說,那是他故佈疑陣,留下蛛絲馬跡擾亂對方的。」
昌子熙點頭,洛世伯本就聰敏機智,也不意外了。「洛大人和洛夫人可都好?」
「洛大人他……看起來尚好,屬下觀察三日後才露面,洛大人得知寨主安好,很是欣慰,屬下留下林啟翔和宋安康兩人保護洛大人,並已將其它人召回。」
昌子熙似乎看出羅方的欲言又止,心頭一陣不安。「羅方,有什麼事瞞著我?洛大人他真的無事?」
「稟寨主,洛大人並不希望屬下向您提起……」
「說清楚!」
「洛大人他……雙腿已殘,無法行走了。」
昌子熙心中一痛,深吸了口氣又問:「洛夫人呢?」
「屬下並未見到洛夫人。」羅方說。「洛大人沒有提起,屬下也不好多問,不過屬下在那村子暗訪時,查到洛大人是十年前獨自一人出現在那個海邊小村的,這麼多年來都是一個人,沒有其它人出現。」
昌子熙沉默了,心裡黯然一歎,猜到洛夫人她可能已經……
十年前,這中間五年的空白髮生了什麼事?洛夫人應該就是在這五年間出事的。洛世伯的雙腿又是如何殘的?
「你準備一下,明日我和你一起前往義安郡。」昌子熙決定。
「寨主,洛大人有話讓屬下轉告給寨主。」
「說。」
「洛大人說,等寨主準備好了再去尋他,在這之前沒必要見面。」
昌子熙一震,暗暗深吸口氣,洛世伯是在告訴他,他手上的證據還在,只要認為自己能力已足以報仇,隨時都可以去找他。可在這之前,洛世伯不想見他。
「辛苦你了,下去休息吧。」昌子熙低聲說。
羅方退下,屋裡只剩下他一個。
閉上眼,腦中快速分析如今朝堂的局勢。
縱觀現今朝野,能與王僧辯那賊子相抗衡的,也只有那位大敗侯景、因功授征虜將軍的陳司空了。
據說此人個性節儉樸素,雄武英略,恆崇寬簡,性甚仁愛,擁立晉安王為帝,若是知曉那姓王的屈事北齊,打算迎立北齊扶植的貞陽侯為帝……
只是……他如今不過是個鄉野莽夫,這還是好聽點的,在那些人眼中,他就是個山賊,別說與那陳司空接觸,恐怕連靠近的機會也沒有。
直接暴露身份?
呵呵!那是找死,恐怕尚未靠近陳司空,那姓王的就已經布下天羅地網等著他自投羅網了。
看來這件事還需要好好的籌謀。
就在昌子熙思考籌謀的時候,山下城裡的福來酒樓中,裴秀茵正繫著面紗,靜靜的坐在二樓的包廂裡。
她是趁著和許承安出來置辦年貨時謊稱自己有點累,前來酒樓休息,讓他自己去採買。
若是熟識她的人就會感覺到,她的冷靜太過,很詭異,讓人有種汗毛直豎、頭皮發麻的感覺。
確實,表面上看起來很冷靜的裴秀茵,內心翻湧著一股毀滅慾望。
那日的情景一遍一遍的在腦中重複,就讓她心裡的恨意愈加的堆棧積累。
此時,門外傳來兩聲敲擊,隨即門被推開。
來人穿著一襲墨色錦衣,寬衫大袖,冷漠的眼一進門就對上坐在那兒的裴秀茵。他身後是一名身穿戎服的將士,兩人在門口僅停頓了須臾,似乎對於相約的人是位女子而感到意外。
「歐陽將軍?」裴秀茵起身,輕聲地問。
「正是。」墨色錦衣男子正是歐陽紇,而身穿戎服的男子即是林凱元。
兩人在她對面坐下,微瞇著眼審視了一會兒戴著面紗、看不清面容的裴秀茵。
「就是你送消息到將軍府,說是知道將軍府庫房失竊的真相?」庫房失竊的消息,縱使他事後下命封鎖,消息還是洩漏了,但也僅是如此而已,至於失竊了什麼、失竊了多少東西,外人就不知道了。
「是的。」裴秀茵一一將她所知道的告知歐陽紇。
「你是說,筱菟是仙女下凡,擁有袖裡乾坤的神通,所以這麼一揮手,就把東西收了?」歐陽紇聲音裡隱藏著隱隱的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