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數不清楚饒了你多少回,「傳出去也不好聽」,哼,以為這樣說我便會因為愛惜十郎的前途就答應?媳婦啊,我以前不是沒辦法,我是不想,總覺得女人難為,我可憐你,所以才在參兒議親時讓了一步,是不是因為我讓了那一步讓你以為你可以鎮住婆婆,可以要脅婆婆,以為這一跪,十郎就不得不收你的娘家侄女?我都六十幾歲的人了,還怕你這一跪?「都跪在這裡了」,哼,這麼明白的威脅我如果都能吞下去,以後你就不用當媳婦了,換我當媳婦聽教訓。」李老太太站了起來,「自己愛跪那就繼續跪,好好的跪,別坐在腿上,腰打直,我看你能跪到什麼時候。」
李老太太走了幾步,又回頭道:「賴嬤嬤,派人去洛縣幾個敲更的家裡,給上一兩銀子,讓他們大年初一敲更時說,「盧氏想陷害李家長孫不仁不義,被李家老太婆罰跪在大廳」,另外派人把盧家姑娘送回去,跟盧家人說,我李家長子回來,府上正預備說親,不好再接待未婚姑娘。」
盧氏呆住,盧珊瑚則一下哭了出來,「老太太,您別生氣,我不想回盧家,我爹當初是被祖母逼娶我娘,所以看我也不喜歡,現在的填房又那樣厲害,回到家裡哪有我的立足之地,李家這樣大,也不差我一個人,姑姑,你幫我說說話。」
李老太太當初同意盧珊瑚住下,自然是知道她可憐,這女孩本性不壞,加上活潑健壯,一副好生養的樣子,這樣的姑娘如果當益兒的妾室,其實她也挺樂見的,壞就壞在她這樣聽姑姑的話,而姑姑又不安分。
籠絡是一回事,強迫又是另外一回事。
若盧氏能籠得益兒願意,她這祖母自然無所謂,但盧氏現在卻是軟求不成想硬來,擺明以名聲做為要脅,啲,嫡母都跪了,庶子還不答應,太不孝了,這話要是傳入吏部,那還得了——盧氏入門這二十幾年,她是真的受夠了。
益兒為官,家業將來一定是給參兒,參兒賺錢給益兒打通關,益兒高昇後就能給參兒更多方便,兄弟攜手,李家正要旺起來,這盧氏卻蠻橫得一定要把這兩個庶子的正妻握在手裡。
是,她是讓了黃氏這一步,但也得黃氏能生兒子才有用。
「賴嬤嬤,現在就請盧姑娘上馬車,屋子裡有什麼東西明天派大車全部送過去,我剛剛的話都聽清楚了,誰不想繼續待在李家,都可以試一試。」
因為大年夜那一出,過年期間也就沒怎麼熱鬧了——盧氏罰跪之事早已傳開,親戚都想著先別上門避免尷尬。
至於內宅,主母挨了那一頓,三個姨娘都關起大門,避免火燒到自己身上,只有李梅娟不怕,訪了牡丹苑一趟,東問問,西問問,霍小玉知道李梅娟只是無聊沒朋友,又忌諱自己嫂子是盧氏娘家人,所以寧可來她這兒找伴。
剛好記得雙蝠紋箱裡有些小東西,拿了出來,一邊玩,一邊跟她說說京城的有趣事物,李梅娟聽得津津有味,離開之前拿著自己送她的小東西,高高興興去了。
第8章(2)
大年初二,李益來了牡丹苑,霍小玉聽李益說完年夜飯發生的事情,忍不住莞爾,「李科士艷福不淺。」
「還笑。」李益蹙眉,想到當時盧珊瑚還撲上來抱住他的腿,他不好動手拉她,也不能直接踢她,簡直是——還有,什麼是「表哥就看在我們過去的情分上」,要是不知道的還以為兩人有多天大的情分。
「這種戲碼,霍家年年上演,不過霍家十幾房姨娘,好幾個兒子,自然想爭,沒想到李家人口這樣簡單了,還有人來這一出,以為看好時間來求一定成,卻沒想到都是鬧。」霍小玉看準位置,放下了一枚棋子,「祖母這樣生氣,沒事吧?」
「沒事,我跟著送祖母回長松院了,怕她氣壞,連夜找了大夫來診脈,喝了寧神湯,我在美人榻上睡了四個時辰都醒了,祖母還在睡。」
「那倒好,睡得沉總比睡不著好,年紀畢竟大了。」
「盧氏跪在大廳,後來怎麼解決?」
「趙嬤嬤帶人把盧珊瑚送回去,盧大老爺聽聞原由,馬上動身到李家賠罪,也是巧,賴嬤嬤正好送大夫出門,這下也不能說什麼,都請大夫了,可見被氣得不輕,賠罪什麼的只能日後再談,把盧氏送回盛枝院,其他的以後再說,祖母只說不准李家人拉她起來,不過盧大老爺又不姓李。」
居然是這樣。
霍小玉心想,李老太太還是給留了餘地,不然盧家大老爺連門都進不來。
只是這盧氏也太沒眼色,「沖喜」的荒唐才過一年,居然就在年夜飯又哭又鬧,最傻的是語出威脅。
真傻了,這威脅誰能忍,李家這白身世家好不容易出了科士,當家媳婦居然想壞他名聲,李老太太沒當場休掉她已經是好修養。
「這事都幾天了,也鬧得這樣大,你竟是一點都不知道?」
「這才好呢。」霍小玉見勝負已定,重新把棋子收起,「這表示我們的策略有效啊,沒人覺得你對我特別,自然不會有人來討好——當然風波是一定會有,只是多寧靜一日就是一日,現在你幾日來看我一次,張婆子去廚房拿東西要拿什麼就拿什麼,若是你天天過來,只怕張婆子就是要什麼沒什麼了,但就算那樣我也不怕,只是不喜歡麻煩而已。」
二世為人,又在霍家待了十五年,說實話,李家這些婆子跟嬤嬤只是小菜,好拿捏得很。
要打聽自然有辦法,可是她也相信一旦她銀子開始送出去,長松院就會收到消息,只怕李老太太會開始注意她——只有盧氏那種傻子才會以為婆婆什麼都不知道,一個家最位高權重的女人,什麼都明白。
所以她沒打聽,就在小院子裡過日子,靜靜地看書,方寸就是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