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是怎麼了?該不會吞毒把自己毒傻了吧?
吃食是她的本能啊,可是她的本能卻停機了!
「吃點,顰顰……你得吃點東西才成。」
他嗓音裹著濃濃的鼻音,她費力抬眼,才發現他的眼紅腫,眼下有黑影,束髮都顯凌亂了。
她到底是睡了多久?姑且不管她睡了多久,橫豎醒了就是好消息是不?怎麼瞧他這模樣,像是她已經死過一遍似的。
但不管怎樣,她還真不喜歡他這樣,於是她強迫自己開了口,嘗著她美食榜上的榜首,結果,她卻嘗不出味道。
她想,她的舌頭大概是被剛才的藥給苦壞了。
到底吃了幾口,她實在沒印象,因為吃到一半,她又糊里糊塗地睡著了,直到她再度清醒時,那朵桃花已經凋零了。
明眸善睞的水靈桃花眼被黑影圈了一圈,就連面頰也跟著瘦了。
然後呢,沒搭上話,被迫喝了藥吃了沒味道的東西後,她又沉沉睡去,就這樣來來去去記不得幾回,最終清醒時,她的腦袋終於清明了點,而那朵桃花則是沉睡在她身旁,睡得那般不安穩,就連入睡了眉頭都是皺的。
接下來,她的眉頭也跟著皺起了,因為他的發尾油膩膩帶著異味,就在她頰邊搔著。
不會吧,乍暖還寒的天候,還能把自己的頭髮弄到出油,他到底是多久沒沐浴了?
瞧著他半晌,她才驚覺他這身衣裳根本就是她出事那晚穿的,他該不會一直守在她身邊,一步不肯稍離?
正忖著,瞥見錦囊掉出衣襟外,不禁想起他總把這錦囊擱在心頭上。她撇嘴,錦囊是雪雁繡制的,擱在他心頭……這擱的到底是誰?想著,抬手想將錦囊取下,就見他猛地張開眼,當場與她大眼瞪小眼起來。
「顰顰,你醒了!」他霍地爬起,身形還稍晃了下,才在床畔坐穩。
「呃……我睡幾天了?」下次再拿好了,現在她實在太想知道他用了幾天的時間把自己搞得這般狼狽又憔悴。
「……三十二天。」
林黛玉瞪大眼,不敢相信那麼一丁點砒石竟可以讓她生生死死來來回回這麼多天,到底是她吃太多,還是這身子實在太破爛?
「你等會,我讓人替你備膳和藥。」
她沒應聲,實在是因為還處在錯愕之中,不敢相信自己險些造就害死自己的烏龍,她要真是這般死回仙境,不知道會笑死多少人,簡直是丟臉到她不願再回想,以致於她羞赧地埋進棉被。
不一會,雪雁進房,一雙眼紅通通的,含怒地瞪著她,不發一語開始替她梳發更衣,她不禁問:「雪雁,你在生氣?」奇怪,她死裡逃生,照理說雪雁應該喜極而泣才是,怎會是含怨帶怒地瞪著她。
「你說咧?」
唉呀,實在是太以下犯上,但她向來大量,不計較雪雁的撒潑。
一會膳食送來,三春姊妹也來了,一個個欣喜若狂。瞧,這才是應有的反應,她認為雪雁該好生學習才是。
「二嫂,你再不醒來,二哥都快倒下了呢。」賈探春替她舀了粥,交給雪雁餵食。「二哥一直不敢闔眼,祖母來了他都不理呢。」
「喔……」那就和她猜想得差不多。「可祖母和婆母沒生氣嗎?」
三春聞言,彼此對視了一眼,最終推派賈探春發言。「二嫂,大夫趕來診治時,說你是吃下了毒,要不是在大夫趕來之前,二哥一直抓著你灌茶水,恐怕你是捱不過的,後來祖母得知此事,追查之下,才知道你是跟著母親和薛姊姊參加了南安郡王府的食宴,祖母說南安郡王府怕人下毒,食器全都是銀製的,所以你中毒絕對和南安郡王府無關,一口咬定了是太太和薛姊姊做的,就把太太趕進後院佛堂罰念佛抄經書,而薛姊姊則是關在蘅蕪院不得踏出。」
林黛玉輕點著頭,心想,這跟她預料的不失毫釐。
畢竟那回挨了婆母的巴掌,祖母應該還是記憶猶新,加上之前她和寶玉被「捉姦在床」,也是婆母使的計,害得寶玉差點被親爹給打死,衝著這兩點,祖母自然會一口就咬定是婆母狠心下毒。
而她,也沒狠到要婆母的命,只是希望祖母能稍稍管教,省得繼續興風作浪,累得寶玉傷心。
算來,她這個媳婦也算是不錯了,對不?給了婆母面子,也不讓相公對付自個兒的娘親,她躺了三十二天,也算是值得了。
打聽到她昏睡的這段時日裡的消息後,一頓膳食也吃得差不多,而賈寶玉也進了門。她猜,他應該是跑去梳洗了,整個人看起來神清氣爽,只可惜眼下的黑影像是刺青似的,洗也洗不掉,可以想見他的疲憊。
賈寶玉隨意吃了點,待房裡的人都離開後,才將進門時擱在桌下的食盒取出。
蓋子一掀開,她便聞見了似曾相識的味道,探頭一看,果真是糖蒸酥酪。
「元妃又省親了嗎?還是她派人從宮裡送來的?」她好奇的問。
賈寶玉默不吭聲,舀了一口餵她。
她含進嘴裡細細品味,果真吃到了她魂牽夢縈的味道,但……「這應該不是宮中的吧?」
賈寶玉眼角抽了下。「少了哪一味?」
「沒少哪一味,只是這酥酪粗了點,宮中御品不會做得這般粗糙。」味道和聞起來的差不多,就口感上差了一點。
「你說該怎麼做才會細緻?」
「該是牛乳和水煮,置涼,取凝結牛乳皮,重複取之,再去清奶,取凝乳皮和糖再加藉粉或豆粉煮稠。」她想大抵上應該是這樣,但說著說著,教她不禁又想起——「欸,你知道嗎,有一種橘羹,做法大抵也是如此,不過裡頭煮的是去子的橘肉,口感滑膩,氣味酸甜,教人一吃就上癮。」
「揚州吃法?」
「不是,我也沒吃過,只是書上看過。」
賈寶玉無言地看著她,半晌才問:「還吃不吃?」
「吃,雖說是粗了點,但味道應無差異,你還沒跟我說這是哪來的……嘿,該不會是我紀大哥為我準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