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王爺盛讚。」賈寶玉走到他身側。「只是王爺怎會找來這兒?」
「是你賈家大房的嫂子,差了小廝帶我過來,說是你倆似有爭吵,而那小廝領我到怡紅院正廳後就消失,我就自個兒摸索,循著聲音走來瞧瞧。」
賈寶玉想通,幸好誤會早已解開,要不真是要惹出笑話了。「鳳二嫂恐是誤會了,我和顰顰相處有時像小孩般玩鬧,她不懂這是咱們之間的情趣。」
一旁的林黛玉一開始是摸不著頭緒,但這連串對話聽下來,大概也懂了七八分,只是沒料到王熙鳳竟也會跑來聽壁腳,真是不可不防。
「你現在也懂得夫妻情趣了?」水溶不禁往他肩頭一搭。「想當年你還那麼小,長得可愛得緊,比個小姑娘還要標緻,每每教我一見到你就忍不住將你摟進懷裡,恨不得乾脆把你抱回家呢。」
賈寶玉聞言,哈哈笑著。「那可要教王爺失望了。」
林黛玉面無表情地想:不會的,王爺肯定不會失望,瞧,人家那眉眼多認真,就不知道她家相公是在裝蒜,還真是腦袋殘了沒發現。
就說嘛,什麼樣的交情可以讓北靜王爺出借廚子,甚至連府上戲班都能借來,還額外跟宮中調了宮伶。
「寶玉,這下咱們得把探春藏起來,要不讓王爺撞見,說不準探春真會被他帶回府去。」林黛玉呵呵笑說。
「探春?誰?」水溶頗有興味地問。
「我的庶妹,她和我有六七分像。」正因為如此,府中庶女唯有探春得祖母疼愛幾分。
「那我非瞧瞧不可。」
「那有什麼問題,晚上就給王爺引見。」賈寶玉覺得站在林黛玉房裡談話實在不妥。
「王爺,倒不如先到花廳裡坐坐,我讓人備茶點。」
「也好。」水溶笑瞇了眼。
「請。」
就在三人踏離房門,紀奉八略鬆口氣時,賈寶玉卻又回頭道:「奉八,讓雪雁弄點茶點過來。」
水溶聞言,跟著回頭,驀地瞪大眼,脫口道:「旭濤?!」話落同時,他已走到紀奉八面前。
賈寶玉和林黛玉不解的回頭,正要解釋時,水溶已經一把扯開紀奉八的衣襟,嚇得林黛玉倒抽口氣,直拉著賈寶玉的袖子。
天啊,王爺連她的紀大哥都不放過?
「真的是你,旭濤……」水溶直瞪著他胸口上的胎記,一把抱住他。「我的兄弟,我真沒想到你還活在這世上。」
「……好久不見,水溶。」紀奉八漾著苦笑。
賈寶玉和林黛玉對看了眼,同樣傻眼。
話說十二年前,當今皇上才剛登基,宮中內亂,貴慶親王造反,自府中搜出大批兵械,因而落得滿門抄斬的結果。
然而,貴慶親王一對子女卻遭人救出,安置在賈府裡。
「你的意思是可卿是你的姊姊?」賈寶玉難以置信地問。
「正是,所以我才會前來報答賈府,尤其是二少奶奶,姊姊說是二少奶奶毫不畏懼地帶她前往揚州,更是二爺奮不顧身地將她救出火場。」紀奉八,真實身份為貴慶親王府世子朱旭濤。他緩緩把事情來龍去脈講個清楚。「當年我和姊姊進了賈府,適巧小姐的母親回賈府省親,便聽從老太太之命將我帶往揚州,而將姊姊送進了寧國府。小姐的父親極有遠見,將我交給了紀爹,不讓人知曉我身在何方,就只為避有朝一日的禍端,並在往後的書信中,告知已經將我丟棄,因而惹得老太太不滿。」
賈寶玉不禁垂眸不語,反倒是林黛玉恍然大悟,算是明白為何當初她喪母進賈府時,賈母會冷漠以待。
而可卿被害與元妃有關……忖著,她不禁看了夫婿一眼,就見他臉色鐵青,大概是和她想得差不多。
元妃進宮多年一直位居女史,突然被封妃,恐怕是她讓賈府除去了可卿,因而獲得皇寵。
「旭濤,皇上當初是聽信讒言,真以為貴慶親王造反,可事實上真正造反的是忠順親王,只是宮中密報洩露,讓忠順親王將私藏的兵械運往貴慶親王府,栽贓了貴慶親王。」水溶神色哀痛地道:「當年我爹知曉此事,趕往貴慶親王府時,貴慶親王府已遭火焚燬,我以為你和可卿皆已亡故。」
「我和姊姊運氣不錯,有貴人相救。」
「如果有貴人相救,又怎會有人無故陷害可卿?」水溶詰問,和善的面容噙著令人懾然的冷肅。
賈寶玉緩緩抬眼。「王爺,是家姊——」
「寶玉,元春為求恩寵出賣可卿,這乍聽合理,可你未曾想過,」水溶冷聲打斷他未竟的話。「十二年前,元春幾歲?賈府藏匿皇室罪犯,一旦被查獲,必定是滿門抄斬,所以這事必定嚴密緊守,頂多是賈老太太和你父執輩知曉。」
「王爺的意思是,家姊不該知曉此事,但她卻主謀了這事,意味著有人告知她……」賈寶玉沉吟著,思緒飛快轉過後,低聲問:「奉八,當年是誰將你帶到賈府的?」
「我並不清楚,我只知道我爹和賈老太爺是過命的交情,認定賈府絕不會出賣我和姊姊,而將我們帶到賈府的人必定知曉此事。」
「那可卿會知道嗎?」
「恐怕得問問。」
話到此,又靜默下來。
林黛玉看著他們三個,一個個若有所思,臉色皆不佳,她不禁問:「這事有必要查嗎?如果細查之後會危害紀大哥,我認為乾脆就別查了,畢竟人活著才重要。」
「不,現在狀況有所不同,皇上近來龍體有恙,就怕幾個親王府又蠢蠹欲動,而且近來皇上常憶起與他感情甚篤的貴慶親王。」
「王爺,我說句難聽的,君心難測,一時風一時雨,一會想念了把人找回來,一會猜忌了是不是又要把人殺一回?」林黛玉壓根不相信一個耳根子軟的皇帝能保有多少的兄弟情分。
「顰顰。」賈寶玉低斥了聲,忙緩頰道:「王爺,顰顰不過是個婦道人家,她不懂輕重,還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