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她也不掙扎,嗅著他身上熟悉的氣味,聽著他啞聲道:「我想死你了,作題時想你,入睡時也想你,想得我都想逃出闈場了。」
「說什麼鬼話。」她嗔了聲。「對了,我還有一件事想跟你說。」方才人多,她不想提,才會乖乖跟著他回房。
「什麼事?」他拉著她在床邊坐下。
林黛玉將王熙鳳借米一事道出,隨即說出她的猜測,「小紅是眼線吧?」
賈寶玉笑了笑。「小紅是眼線,但她是我安插在鳳二嫂身邊的眼線。」
「嗄?你有沒有搞錯?說不定她早就已經倒戈了。」
「不可能,她對賈芸一見鍾情,只要我抓著賈芸,她為了情郎,勢必會為我辦事,況且當初你隨母親前往南安郡王府,也是她派人通知我,否則我怎會趕得及。還有,那次咱們戲弄母親和鳳二嫂,造就咱們成親的契機,也是我讓小紅去對鳳二嫂咬耳朵,要不她們怎會無緣無故就對付起咱們。」
林黛玉聽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道:「你們是專使美男計的不成?這般好,一張臉就把人騙得團團轉。」
「不、不只靠一張臉,還有……」他從懷裡取出一支捻金絲墨玉簪,簪在她的發上。
「咱們成親以來,我從沒送你半件像樣的首飾,這回回家時經過一間玉鋪子,特地為你找了支墨玉簪,喜歡嗎?」
她看著鏡子裡的墨玉簪,還未開口,外頭便有人喊道:「寶二爺!外頭來了官爺,說要押寶二奶奶回府衙審問!」
第十五章 自請下堂去(1)
是夜,賈府裡一片混亂。
知府衙役進了賈府押人,賈寶玉塞了銀子,才得以詢問幾句。
「私藏貢米?」問出原因,教賈寶玉當場就懵了。
「寶二爺,這不關咱們的事,橫豎是有人告狀,大人才命小的前來,寶二爺千萬別為難咱們。」衙役收了銀兩,但仍不肯再多擔擱時間。
賈寶玉望向還在走神,嚴重搞不清楚狀況的林黛玉,安慰著,「顰顰,你別怕,待會我隨著過去,有我在呢,你別擔心。」
林黛玉回神,勉強地擠出笑意。「嗯,有你在,我有什麼好擔心的。」
「別怕。」賈寶玉見衙役押著她往外走,也跟著往外而去,半路遇見紀奉八。
「二爺,方才林府下人趕來通知,知府大人以林府私藏貢米為由,已經將我爹押走了。」
「連紀叔都押?」
「近兩年碧梗米短收,所以列為管製品,我爹以為是自用並未流入市面該是無礙,豈料竟會有人知曉這事。」
賈寶玉腳步一頓,緩緩往側邊望去,瞪向正站在一旁看熱鬧的薛寶釵。
隨即,他馬不停蹄地跟著衙役來到知府,然而知府卻不允他入內,他只好在外頭等,這一等,等到了三更天依舊不見林黛玉被釋放,他只好塞了銀兩,讓衙役去幫他問問。
最終得到令他驚詫的答案——
「她被押進大牢了?!」賈寶玉詫道。
「大人說審問後,她已經認罪,自然是押進大牢候審再議。」
賈寶玉呆站在知府大門外,腦袋一片空白。
「二少奶奶定是為了替我爹擔罪才會如此……二爺,等天亮再找北靜王爺幫忙吧。」紀奉八壓低氣音說。
賈寶玉點了點頭,回府後,面對祖母和父親的追問,他一問三不知,疲憊回房逃避問題,卻怎麼也無法入睡,想著她那般羸弱,被關進大牢怎麼吃得消。
明明剛剛他們還相擁在一塊的,怎會轉眼就風雲變色?
他怎會連保護她都做不好?!他怒不可遏地捶床,氣惱自己如此無能為力。
一夜不能眠的他,待天一亮,稍作梳洗,連早膳都不用,便帶著紀奉八前往北靜王府。
水溶知情後,隨即差人到府衙那頭打探消息。
「是皇商舉發,事關重大,就連本王也無法進大牢一探,只能差知府關照尊夫人幾分。」水溶歎了口氣道。「只是這薛家怎會無緣無故地把矛頭轉到尊夫人身上?」
「皇商的堂妹薛寶釵是我的姨表姊,家母一直想撮合我倆,可我堅持娶了顰顰。」賈寶玉神情沉痛地道。「我防著府裡許多人卻忘了防她,壓根沒想到她竟有如此歹毒的一手。」
「也未必是她吧。」
「不,該是她。」他提起林黛玉說起的借米一事。「鳳二嫂不會無緣無故借米,而且一開口就點明要碧梗米,雖然顰顰還算機伶,推說莊子裡未產碧梗米,但恐怕對方借米只是一計,這一計不成,便直搗黃龍了。」
都怪他太過大意,偏巧又遇到秋闈,才會教她們有機可乘。
「要真是如此的話,我就使不上力了。」水溶長指輕點著桌子。「私藏貢米,這罪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硬要拿個欺君論罪也是可以的,畢竟列為管製品的貢米,依例是該上致大內,她私藏己用,就算不是欺君,也可以以強佔貢米論罪,小則抄家,重則流放,況且是由皇商舉發,要是有心人要操弄,賈府恐怕也是同罪。」
賈寶玉攏緊眉頭不語。他早已想過,茲事體大,正如貴慶親王一事,不管怎麼做,賈府同樣都無法脫罪。
深深的無力感夾雜著滔天怒火,他真是厭惡宅裡那些為了自個兒利益,你爭我奪的蠢女人,壓根不知道自己卻是他人手上的棋子,還自以為聰明過人,可以盡如想像奪去一切,簡直是愚不可及!
「但也許你可以從你的表姊下手。」水溶思索片刻才道。
賈寶玉攢眉思忖。「她嗎?」
「也許你可以憑借她對你的情分,讓她找出當年薛家和忠順王府合作的賬冊,如此咱們可以一口氣逆轉情勢,非但救得尊夫人,還能洗清貴慶親王的冤屈。」水溶將沉吟半晌後的提議道出,但語氣似是不怎麼樂觀,畢竟要對方心甘情願找賬冊,寶玉也得要付出對等的代價。
賈寶玉直瞅著他半晌。「賈府呢?」他知道自己要做該做的事,可眼前這幾樁事都讓他做與不做都為難。國事、家事、妻子……他什麼都想保,卻彷彿什麼都保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