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員外的話沒機會說完,因為不過才眨眼之間,一把銳利的劍已經直指他的咽喉,那銳利的劍峰,只要輕輕一揮,就能取他的項上人頭,他嚇白了一張臉,冷汗浮上了額頭。
他驚恐的眼對上面前一雙清明的雙眸,腦子瞬間一片空白──這女人一身黑衣,是什麼時候出現的?!他根本沒看清楚,她就已經來到眼前,速度快得令人措手不及。
劉昌裔心裡微驚,臉上平靜依然,這女人彷彿平空出現,身手令人驚艷。
見她渾身透著寒意,他的手緩緩的從椅子下的劍移開,英雄救美的戲碼見得多,今日被美人所救,他也不覺得有失顏面,反而樂在其中。
柳員外感覺刺在脖子上的劍用力了幾分,他一吃痛,劍尖已經不留情的刺進了他的肉裡。
看著柳員外頸子流下的血滴,劉昌裔嘴角輕揚。這種人他本就不屑出手,覺得辱了自己的身份,現在有人替他教訓正好,但這姑娘的身份畢竟跟他不同,若真讓她大庭廣眾之下鬧事殺人……
他看著四周,懶洋洋的開了口,「多謝姑娘相助。」
這句謝,令聶隱娘清冷的眼底有了情緒──她竟在沒有思考的情況下,直接出手相助!她是來殺人,不是來救人,她卻衝動了……她垂著頭,緩緩收了劍。
柳員外一得到自由,正想要逃開,卻因為雙腿發軟,往後一跌,摔了一大跤,兩個家丁連忙一左一右的扶起他。
聶隱娘的眼神恢復清冷,沒理會柳員外可笑的軟弱,逕自轉頭看著坐在輪椅上的男人。
原以為威震四方的劉昌裔會是個高頭大馬的粗人,沒想到他長得斯文秀氣,一身杏色常服,黑髮束在腦後,臉上雖有病容,眼神卻帶著一股洞悉人心的超然,與她想像得截然不同。
「營田副使──」她緩緩開了口,「劉、昌、裔。」
劉昌裔一點也不意外她認得自己,畢竟她是來殺他的。
陽春三月,天空滿是彩霞,街上人來人往,呈現勃勃生機,但這份熱鬧顯然沒影響聶隱娘分毫。
她身上透著殺氣,原本這殺意對著柳員外,而今轉向了自己……劉昌裔微揚起嘴角,淡淡的認了,「是。」
柳員外倒抽了口冷氣。
劉昌裔?!沒料到一年多未見,他竟成了這副模樣,天底下誰不知道劉昌裔是掌管陳許數萬大軍的曲環最看中的手下。這些年來,也多虧曲環將他納為己用,不然也沒能耐立功,受朝廷重用,坐上今日的位置。
柳員外這下知道自己惹了不該惹的人,劉昌裔只要動動手指頭,就可以將他一家子趕出陳縣。
他的腿剎時軟得似棉花,大氣都不敢吭一聲,連忙示意家丁扶著自己,顧不得討公道,悄悄的溜了,就怕自己晚走一步,項上人頭不保。
劉昌裔的沉穩平靜令聶隱娘有些另眼相待,但她沒忘記自己來此的目的,既然已經露了行蹤,她也不用再等。
她揮劍而起,幾乎同時間察覺到周邊氣息的變化,她揮劍一擋,架住了刺向她的劍,兩個昂然的男子一左一右出現在眼前。
她早該料到以劉昌裔的身份來看,不可能只帶一個下人出府,是她失策,不該一時衝動在大庭廣眾下現身,她不該多管閒事,那柳員外想要如何欺壓百姓與她無關……偏偏就是一時沒管住自己。
過了十幾招,她知道這兩人的身手屈於她之下,可是他們正在熱鬧的街上,刀劍無眼,這劍來刀往,她怕傷及無辜,所以只能被動的擋著,一邊尋著較空曠處移動。
劉昌裔坐在輪椅上,如看戲般的看著與自己兩名暗衛打起來的女人。
看出她被步步逼退,卻並未使出全力,他的嘴角微揚──難不成是怕傷及無辜?這可有趣了。
他毫不留情的伸出手將一旁的乞兒抓過來,不顧他一臉驚恐,把他推向廝殺中的三人。
聶隱娘見狀微驚,一把拉著乞兒退了一大步。若再遲一步,兩個暗衛的劍就會把這小兒給劈成兩半了。
她這一分心,讓其中一名暗衛劉雲找到空隙,一刀就要砍下。
「住手。」劉昌裔的聲音響起。
劉雲的劍硬生生停在半空中,心中有再大的不解,還是聽話住了手。
「退。」
劉雲跟劉風對視一眼,兩人眼底同時浮現驚訝,但也不多言,如來時一般,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下消失。
聶隱娘可以感覺身旁乞兒小小的身軀抖得如風中落葉,她冷冷瞧著劉昌裔,他在街上救了個乞兒,若說他心慈,他又在刀劍無眼的情況下,將手無束鐵的乞兒推上前送死,不見其善。
「何鈞,」劉昌裔開口道,眼睛卻直盯著聶隱娘,「不是叫你把這小子帶回去瞧瞧他所言是否屬實,怎麼還讓他不長眼的打擾姑娘和劉風他們的比試?」
何鈞整個人都懵了,方才刀光劍影之下,明明就是主子把人給推進去的,跟他壓根沒關係,現在怎麼……雖然搞不清狀況,但認錯肯定沒錯,「大人恕罪,小的知錯。」
「既然知錯,還杵著做什麼?把人帶走。」
何鈞回過神,主子說的,照做便是。只是乞兒現在被眼前一臉冷洌的女人抓著,她手中那把劍在陽光下閃著冷光,銳利得令人頭皮發麻,他實在沒什麼勇氣上前。
偏偏劉昌裔的眼神可不允許他退卻,最終,他只能牙一咬,硬著頭皮上前,一雙眼不忘小心翼翼的盯著聶隱娘,就怕她突然一劍刺來,他的小命不保。
見她動也不動,他飛快靠近,扯過乞兒,同時慶幸她鬆開手,沒有為難,於是一抓到人,連忙將乞兒給拉開了好幾步,回到劉昌裔身旁。
劉昌裔的手揮了揮,要他將人帶走。
何鈞左右為難,站在面前的這個女人她方纔的身手他看在眼裡,連兩個暗衛聯手都頂多跟她打了個平手,現在怎麼能獨留主子一個人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