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驕管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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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頁

 

  「愛卿的意思是,與大金征戰必敗無疑?」

  皇帝聲音冷了下來,平靜無波的目光看得百官紛紛低頭,無人敢迎視,生怕成為出頭鳥,被射出千瘡百孔。

  璟睿接話,「倒不是這麼說,輸在體力,就密集練兵,輸在戰馬,就買進更多的馬匹,但這都是臨陣磨槍,效果有,卻不大,咱們贏的唯一方式是……」

  「是什麼?」

  「兵不厭詐,用詭計、用心術,用迂迴戰術攻得對手措手不及。皇上可還記得,慶元十七年皇上對金人用的兵法嗎?」

  幾句話,把皇帝從狂怒中撈出來,瞬間冷臉添入暖意。

  皇帝當然記得,那是當年他最受百官推崇的傑作,他讓軍中將軍假作被俘,獻出假的戰力分佈圖,結果金軍大敗,整整五年不敢再騷擾齊國邊境。

  皇帝撫手讚揚,「果然是不敗將軍,能想出以己之強攻彼之弱,金人不就是死腦筋,繞不了彎嗎?」

  以己之強攻彼之弱,需要韓璟睿才能想到?三歲小孩都背得出來好嗎?

  滿殿文武再度低頭,這次不是害怕、不是汗顏,而是鄙視,不敗將軍如果只能想出這招,名號可以拿去燒了。

  韓璟睿分明就是拍皇帝馬屁嘛,只是拍得又響又亮、拍得渾然天成。

  「微臣認為,憑皇上的機智必可以再次擬定出奇制勝的方法,教金人聞風喪膽,甭說五年,而是五十、一百年,再不敢犯我朝邊境。」

  幾句話璟睿說得鏗鏘有力、擲地有聲,聽得皇帝老子龍心大悅,欣喜不已。

  審視皇帝表情,這會兒璟睿再確定不過,就算不去查那批被調離的官員底細,也能確知皇帝要利用此役拖垮金人、打下藩王。

  明白帝心,接下來的謀算就不困難了。

  文相低頭,暗翻白眼,想罵韓璟睿一句無恥,可是能無恥到讓皇帝高興成這副德性,他不得不承認,幾年歷練下來,韓璟睿已不是當年的愣頭青。

  韓璟睿哪像韓薔那個窩囊廢的兒子?他啊,青出於藍,比他祖父還行。

  文相不禁歎息,這孩子要是姓文多好。

  「璟睿說得對,若人人都像你這樣,抱著必勝決心,哪有打不贏的仗?」

  皇帝對璟睿的吹捧,捧得站在一旁抱持反對態度的官員們只能保持安靜。

  璟睿明知道皇帝要把戲作足,他豈有不配合之理?今日的重點工作是叫文武百官閉嘴,別反對伐金。

  拱手,他說道:「抱持必勝決心並不容易,若不是皇上態度明確,戶部、兵部兩部大人全力支持,軍糧、軍餉、軍功樣樣不缺,帶給前方戰士光明未來與希望,誰肯豁出性命替朝廷打天下?誰又能抱持必勝決心?」

  轉一圈,他二度誇上皇帝。

  皇帝眼瞇眉彎,鬍子下的嘴巴得意地往上翹,莫怪他偏心,璟睿這麼好的孩子誰能不疼。

  若不是後宮婦人淺見,擔心刀劍無情,女兒變成寡婦,他老早就下旨賜婚,把這個孩子招作女婿,不過現在……還是等大事底定再說。

  「你剛回京,先休息幾日,再擬定伐金策略獻上,與朕參詳。」

  皇帝此話一出,有人忍不住偷笑,搬石頭砸腳了吧,你讓皇帝想計謀,皇帝還指望你吶。

  璟睿倒也不驚,他本就沒打算讓皇帝出計。

  上回那場大勝,叫作瞎貓碰到死耗子,當年領軍的是扎嘎木,個頭夠大,但腦袋裡頭裝的全是木屑,連這樣的計策都會相信,也算奇跡。

  現在金人部落裡幾個領頭的,勃服羅、妥理達思、滿都魯……一個個都是躥上跳下的厲害傢伙,不能等閒視之。

  「臣領旨。」

  璟睿笑咪咪地接下聖意,皇帝也笑咪咪地在心中忖度:此役過後,該給這孩子封個什麼?

  兩人都笑逐顏開,但旁邊那圈人一個個表情都很沉重。

  打仗……那得燒多少銀子?戶部尚書的鬢角微微抽痛,兵部尚書想到要與金人打仗,頭皮發麻;刑部尚書開始算計,如果把罪犯放出來打仗,有多少人可以用?

  人人心底的算盤都敲得劈哩啪啦響。

  照理說,璟睿是將軍,只管戰場上的事,在「臣領旨」三個字過後就該安靜退下。

  可他拍馬屁功力年年增長,皇帝越來越喜歡他,因此武官開會時他在,文官開會他也在,他都快當上半個宰相了。

  怎樣?嫉妒嗎?皇帝樂意,誰敢有意見?

  於是璟睿繼續坐著,繼續聽大臣論事,也繼續從國事討論中嗅出些蛛絲馬跡。

  這是呂襄譯次次強調的——朝堂動向對商人很重要。

  比方,確定朝廷要在榆州挖礦的消息後,他就可以立馬從易縣將幾百車的鐵鍬、斧頭拉過去,再花點銀子和當地的父母官吃吃飯、套套交情、送送禮,到時光是買賣工具就能賺上一大筆。

  他坦承,自己沒事幹麼找個忙到騰不出手的人合夥做生意?不就是貪圖這些「內幕消息」嗎?

  因此身為合夥人,璟睿紋風不動地坐著、聽著,也分析著。

  終於,皇帝擺手讓眾人退下,璟睿跟著百官退出,卻沒想到皇帝獨獨喚住他,他就在眾目睽睽下轉回御案前面。

  直到連太監都退開,皇帝這才開口問:「朕聽聞一件新鮮事,不知是真是假,得問問你這個當事人。」

  「是,臣有問必答。」

  「聽說你放話要用軍功來替自己爭公侯,不願受祖蔭庇護,此話是真是假?」

  這麼快就傳到皇帝耳裡?他身邊有多少皇帝眼線?

  璟睿急急雙膝跪地,拱手道:「臣不知天高地厚,萬望皇上恕罪。」

  「這麼快就把話吞回去?捨不得到手的爵位?」皇帝似笑非笑地問。

  他望向皇帝,滿臉的欲言又止。

  當年成王兵變,先帝封了不少王侯,一個個都要世襲,一個個都要把自己的兒子、侄子塞進朝堂裡,可一來,那些送進來的人,是真有本事還是假有本事還值得商榷;二來,靠著先祖庇蔭,有采邑、有俸祿,一個個吃得嘴裡流油,卻對朝廷無分毫助益。這種事多了,著實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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