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也叫他董事長?那是你爸!」她糾正他。
「你要我叫他「父親」?」
「父親?」她一愣,旋即又歎氣。「你真以為自己在演古裝戲啊?不用這麼文言文啦!你平常都叫他「老爸」的。」
老爸。朱佑睿暗自咀嚼這稱呼,怎麼覺得有點不敬?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他不想浪費時間與她爭論稱呼問題。
「雖然這間公司可以說是你爺爺一手創立的,可當年他將股份分給了幾個好朋友,公司現在的總經理汪大器就是第二大股東,他工作能力很強,這些年來在公司也累積了不少威望,鄭伯伯擔心他如果有個什麼萬一,鄭家會保不住經營權。」
程思曼頓了頓,意味深長地凝視他。「鄭伯伯一直想培養你當接班人,可是偏偏你……」
「我不成器?」他猜出她話裡的暗示。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喔!」她笑咪咪地道。
他沒好氣地賞她白眼,在腦海裡組織了一下接收到的信息,還是覺得疑惑。
「既然這間公司是鄭家創立的,鄭……呃,我父親又是董事長,那……我不是當然的繼承人嗎?怎麼還怕別人搶經營權?」
「你可以繼承董事長留給你的公司股權,但不表示你就能成為公司的經營者啊!這需要經過董事會同意,如果其它股東聯合起來排擠你呢?」
那豈不是犯上作亂?
就像他身為父親唯一的嫡子,自然就能承繼郡王府,既有嫡系宗子在,哪有以旁系入嗣的道理?
「你們不看血緣宗法嗎?」他忍不住問。
「血緣宗法?」她嗆了嗆,眼神詭異地飄向他。「公司經營看的是公司法,你忘了嗎?」
公司法?他眨眨眼。
「唉,你以前在學校就不肯好好唸書,現在當然會把這些基礎的商業理論都忘光了!」程思曼傷腦筋地拍拍額頭,忽然覺得自己這個顧命大臣任重而道遠。「我看從明天開始,我得幫你惡補經濟、會計、公司法之類的,你這個代理董事長總不能連財務報表都看不懂吧?」
經濟?會計?公司法?那些是什麼?
一個個陌生的名詞砸得朱佑睿暈頭轉向,同樣感到前途茫茫。
為了在這個時代存活下去,他必須學會那些東西嗎?
他不想學,他想回去……
「你聽說過明朝……正德皇帝嗎?」他試探地問。
「正德皇帝?」她怔了怔。「喔,你說歌仔戲「游龍戲鳳」裡的那一位啊,就是沒事老跑到江南去玩的那個?」
「嗄?」他愣住。小皇帝什麼時候跑江南玩去了?
「我知道啊,風流皇帝咩!你問他幹麼?」
風流皇帝?朱佑睿實在很難將這詞彙跟記憶裡那個好吃好玩的小皇帝聯想在一起。
「我想知道哪裡可以查到關於他更多的事跡?」他沉聲問。
她同情地盯了他半晌。「你連怎麼Google都忘了喔?」
Google?那又是什麼?
好吧!這就是ooogle.
朱佑睿坐在圖書館的書桌前,直直瞪著計算機屏幕。
聽說他想查閱關於明朝皇帝的事跡,程思曼便帶他來到了這間圖書館,據她所言,這間圖書館的史書收藏相當豐富,計算機上Google不到的數據,說不定這裡都能找到。
「不過你還是先上網找找看,這樣最方便。」
幸而原主對於操作計算機十分在行,程思曼略微點撥幾句,他對眼前這個陌生的機器便從相見兩不識提升到可以「把酒言歡」的程度了,雖然不懂得運作的原理,但上網打字都沒問題,他試著輸入「正德皇帝」四個字,屏幕上便跳出維基百科的資料。
表面上他力持淡定,一派從容,其實心海早已翻騰起伏,掀起驚濤駭浪。
這玩意兒……實在太神奇!
他默默在心中讚歎了好一會兒,這才定神閱讀詳細內容,才讀了幾句,臉色便不禁沉下來——
明武宗朱厚照(1491年10月26日——1521年4月20日),明朝第二代皇帝(1505年11521年在位),年號正德。根據清人編纂的《明史》記載,武宗一生,貪杯、好色、尚兵、無賴,有人認為他荒淫暴戾、怪誕無恥,為世人所詬病;但是也有人認為武宗追求個性解放,剛毅果斷,彈指之間誅劉瑾,平安化王、寧王之叛,應州大敗小王子,是極具個性色彩的皇帝。
1519年,寧王朱宸濠於江西叛亂,正德皇帝以御駕親征之名,巡遊江南,後於返京途中,學漁夫撒網嬉戲,失足落於水中,病重而亡,終年僅三十歲,死後葬於康陵,廟號武宗。
這是維基百科上的記載。
小皇帝……居然只在位十六年,而且竟是因為落了水……
朱佑睿無法釐清橫梗於胸臆的是什麼樣複雜的滋味,似是惱怒,又似心疼。
「厚照啊!你這傻小子,學人家捕魚撒網做什麼?你可是堂堂一國之君啊!」
他閉了閉眸,小皇帝飛揚跋扈的身影依然那麼鮮明,猶在眼前,可兩人卻已相隔了數百年的時空。
小皇帝因落水而亡,而他朱佑睿——史上無名!
關於他的記載一個字都沒有,他就活得那麼無聲無息?
朱佑睿不甘心,來到圖書館的書架前,找到那一排關於明朝的史書,他花了整個下午,翻遍了不下二、三十本書,還是沒找到自己的名字。
原來他只是個無名小卒。
朱佑睿自嘲地輕哂,他一心建功立業,以郡王之身自願從軍,小皇帝甚至半認真半胡鬧地封了他一個威風凜凜大將軍,結果歷史上根本沒有記載他這號人物,他就這麼被淹沒在歲月的洪流裡,和那些尋常的販夫走卒沒什麼不同。
多可笑!
活著,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上天為何讓他從遙遠的數百年前,穿越到現在這個時空,這具身體的原主莫非和他有什麼關係?
又或者,一切只是偶然,並沒有任何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