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她是有心算無心。
寒蓮記得「春意樓」有一位名妓,被江南鹽商看上了要買回去作妾,但名妓早已服過斷子散,根本生不出孩子,又是沒有名分的小妾,色衰則愛弛,老了可怎麼辦?名妓想到一個絕招,用一匣子首飾向老鴇買了能讓人疑似懷孕的秘藥,可以讓癸水延後兩個月不來,造成懷孕的假象,請了大夫來診脈,也很像懷孕的脈象,而且都說了癸水不至,一般大夫自然鐵口直斷說是喜脈……
最後,名妓在一次與正妻起爭執時不小心跌倒,小產了,這筆帳自然算在正妻頭上,而名妓從此傷了身子,無法再受孕,也都是正妻的錯。那鹽商心疼不已,更加寵愛名妓了,後來另一名小妾因難產而亡,產下的兒子便抱養在名妓屋裡,當成名妓的親生子養大,老了也有依靠。
那是寒蓮前世所知曉的妓女從良後極少數過得好的例子。
其實,花榮月若夠聰明,或者說夠信賴寇准和王妃,年順慈和周吟鸞明明有按時喝避子湯,怎會雙雙有孕?王府可不是尋常人家,小妾只能找坐堂的大夫來看診,但既有疑問,就當賞個恩典,召來太醫院的婦科聖手,未必查不出脈象有異,花榮月大可反咬兩名小妾一口——假裝有孕居心叵測——即使要喊打喊殺也名正言順,王妃都會給她拍拍手,世子也會從此冷落采薇院。
如今可好了,花榮月連問都沒問一聲的直接灌了打胎藥,當妒婦當定了。
寒蓮心情很好的笑了,心中想著,在王府討生活,可不是光憑一張漂亮的臉就可橫行無阻的啊,姊姊!
第十一章 第二受寵(1)
采薇院的消息傳至正院時,王妃對於花榮月搞不清楚事情重點的處理方式感到很不滿。
「榮月怎麼會這個樣子?太教我失望了!」王妃神色一凝,目光凌厲地掃過去,「蔡嬤嬤,我讓你管著豐澤堂,你就沒勸世子妃一句?」
蔡嬤嬤冤死了,馬上膝蓋落地,向前膝行數步,伏首道:「王妃明鑒,奴婢心心唸唸忠誠服侍世子與世子妃,可世子妃身邊自有周嬤嬤和陪嫁丫鬟,等閒不許奴婢進正屋,奴婢只能給周嬤嬤打下手,世子妃有什麼心思,奴婢根本不曉得。這次的事,是周嬤嬤自己熬好了
打胎藥,帶了一群僕婦往采薇院去,奴婢這才知曉,趕緊來稟告王妃。」
說完連磕了數個響頭,順手告了周嬤嬤黑狀——周嬤嬤把持著豐澤堂,教唆世子妃給兩名小妾打胎,忠奴想提醒世子妃一句「婆婆尚在,有事可請高堂作主」也沒機會,周嬤嬤完全一手遮天。
安慶王妃「啪」的一聲,一掌打在桌上,桌上的茶盞點心碟乒乓作響。「我還活著呢!她寧可聽一個下人的話,都不會想到要來請示婆婆一聲?」
「娘,當心手疼。」寇泱回娘家探視雙親,不巧趕上了這樁事。
蔡嬤嬤和尤嬤嬤更是嚇得不敢出聲。
寇泱不疾不徐地道:「娘,木已成舟,別氣壞自己的身子。」反正趕去採薇院阻止已來不及,還是收拾善後吧!
王妃一臉陰沉,並非心疼未出世的孫子——根本還沒有感情,何況是兩名賤妾所生,敢互相掩護倒掉避子湯,犯了她的大忌,她壓根兒不會袒護,也不想干涉花榮月如何處置,可是,花榮月被一個奴才牽著鼻子走,因此而目無尊長,連請示她這個婆婆一聲都沒有便打掉她的孫子,這點她不能容忍!
安慶王妃主持中饋二十年,把持著王府內院,壓得二老爺一家安分守己,不敢蹦躂,又如何忍得下新媳婦仗著寵愛就不把她放在眼裡?
最教王妃難過的是,她千挑萬選出來的世子妃、安慶王府下一代的宗婦,不但沒有容人雅量,而且偏聽偏信,只聽一個老奴的話,完全忘了自己上有婆婆,忘了可以請婆婆為她作主。
她當婆婆是擺設嗎?這樣的世子妃,讓她怎敢將王府中饋托付給她?
寇泱很瞭解自己的親娘,放軟了嗓音道:「娘,弟妹還年輕,您用心教導個五年、十年,還不成嗎?只是她聽信身邊小人教唆,要管一管才好。」
寇泱也有小算盤,在宣武侯府過得很憋氣、不如意,想大歸回娘家,自然是由母親繼續主持中饋,她的日子才滋潤。
王妃想了想,歎口氣,只能慢慢教了。
她讓蔡嬤嬤去採薇院看看情況,蔡嬤嬤繃著一張臉出了正院後便笑開了。
王妃又問尤嬤嬤,尤嬤嬤小心地轉述了寒蓮對此事的反應。
王妃揮手讓她退下,才對女兒歎道:「榮月癡長幾歲,竟不如寒蓮明白。」
寇泱失笑道:「一個自幼寄人籬下,自然小心翼翼;一個從小順風順水,又有傾城之姿,人人追捧,而且篤定能嫁入王府,是金尊玉貴的世子妃,連繼母都要避其鋒芒,換了是我,也會忘乎所以,自以為是,就缺有個人一棒子敲醒我。」
「是我寵愛太過了嗎?」王妃認為花榮月恃寵而驕,太辜負她一片拳拳愛護之心,越發惱怒起來,「不只我和王爺看重她,連焱之都待她十分寵愛,成親至今不曾留宿別處,寒蓮至今還是姑娘身呢!」
寇泱哼笑。「怪不得她目中無人。」
安慶王妃有心當個慈愛的好婆婆,奈何兒媳婦不知禮,讓她覺得自己白費了一番苦心。
後來因為周嬤嬤下手太重,年順慈和周吟鸞血流不止,蔡嬤嬤忙請了大夫診治才保住性命,兩名小妾躺了半個月才能下床。
王妃大怒,親至豐澤堂發落周嬤嬤,命人打了二十板子,還是花榮月苦苦哀求,才沒把周嬤嬤趕出王府。
周嬤嬤被杖責二十,是一個警訊——王妃對花榮月不滿了。
花榮月若有此認知,當會收斂一二,但從小一帆風順慣了,受到挫折,不是先反省自身,而是憤怒親人不支持她,一味地將責任推到別人身上,覺得始作俑者是寇准,都是他害的,她有什麼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