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春宴,安慶王妃抱著滿月的長孫笑得闔不攏嘴,王府大開宴席,寇准親自到內院把兒子抱到外院給同僚看,連靜王都來湊熱鬧,恭賀他終於有兒子了,送了一份重禮。
寇准獻寶一番,換安慶王接手過去,宗室勳貴最樂於錦上添花,連連恭賀道喜,送禮不手軟,其中大概只有寧國公和世子花榮信的笑容有點苦澀。
世子夫人毛景蘭自上次小產後,一直沒再受孕,反倒教通房丫鬟先生出庶長女,娘家汝陽侯府也急了。
寇昭元餓了,乳娘抱進來餵奶,吃飽了又被王妃寶貝兮兮的抱在懷裡,輕輕拍著,直到孩子睡著了才讓乳娘抱下去歇息。
眾女客看在眼裡,心中揣測,看樣子王妃要將長孫養在正院了。
寒蓮微微笑了笑,不多言。
她坐月子時,寇准便有些遲疑的向她提起,滿月後孩子就要抱走,王爺和王妃想親自教養長孫。寇准怕她捨不得,更怕她傷心落淚。
寒蓮早想過了,孩子生下來若是男的,會寄在嫡母名下,花榮月有權將孩子抱到豐澤堂養,許多正妻就是用孩子來拿捏妾室,教妾室不敢作怪。
寒蓮想得開,看得遠,即使活了兩世,她一樣是蝸居一角、沒啥大見識的小女子,不適合教養王府公子。只要花榮月一直生不出兒子,寇昭元便是王府第三代繼承人,但比起被花榮月抱走兒子,王爺、王妃要將長孫養在正院,寒蓮的心底著實鬆了一口大氣。
世子側妃也算正經媳婦,早晚要去正院向王妃請安,她一樣可以看到兒子。作為母親,只希望兒子好,將來有前程,不是將孩子繫在腰帶上就好。
寇准有些擔心她的反應,這小女人不但溫柔貼心,還給他生了大胖兒子,已經是他的心頭肉,他不想讓她傷心難過。「蓮兒,若是你捨不得,我再跟母妃說說,等孩子滿週歲再抱走。」
寒蓮的心中不由得動容,秀美的面龐笑得很溫柔,「有世子爺這句話就夠了,我心滿意足。百善孝為先,世子可不好反駁王爺、王妃。我們心疼兒子,王爺王妃更心疼孫子,這是給我長臉呢,我們該歡歡喜喜才是。」
寇准心疼的擁她入懷,這世上有哪個母親捨得將滿月的孩子送走?即使同在王府裡,要抱要哄也由不得她了。
寒蓮不哭的,只是將淚水濕了他前襟。
寇准打定主意要待她更好,還想著,世子妃如果也這麼省心,多好!
花榮月曾大吵大鬧,說孩子要歸她養才對,否則何必寄在她名下?吵得寇準頭疼不已。
她逼著寇准去向王妃說,倒不是突然母性大發,而是周嬤嬤向她挑明了厲害——將寇昭元養在膝下,一來顯得嫡母慈善大度,二來可掣肘寒側妃,三則留下寇准常宿豐澤堂,因為他愛兒子。
只是寇准如今已看清花榮月的本性,她越吵著要養寇昭元,他越不放心兒子落入她的手中,相比之下,他絕對相信自己的爹娘能養好孫子。
就這樣,寇昭元養在正院了,王爺王妃愛若眼珠。
今日的滿月宴兼春宴一起辦,寒蓮坐在寇泱下首,聽著貴婦們談天說笑,而這些人也在打量寒側妃,思忖著為王府生下長孫的寒側妃的份量。
眾目睽睽下,寒蓮面容清麗而柔美,彷彿一朵出水的蓮花,溫柔似水又清姿傲骨,落落大方的任由人打量。她穿著一襲淺紅流彩束腰長裙,頭上斜挽一支七寶琉璃簪,戴著赤金鑲翡翠水滴耳墜,春意融融,喜慶卻內斂的妝扮,眉眼彎彎,淺笑盈盈,說不出的討喜,招人喜歡。
才十六歲已在安慶王府立穩腳跟,又是這樣一位美人兒,世子妃花榮月縱然美得國色天香,在世子爺心目中的地位也比寒蓮遠上一射之地吧?!
不是最美的才最吃香,在這些貴婦毒辣的目光中,知道反倒是像寒蓮這般溫雅美貌、未語先笑的小女人更令男人流連忘返。
毛氏身為花榮月的娘家人,卻不像寧國公和花榮信面笑心苦,一想到花榮月在娘家時是如何為難繼母又害她小產,至今無法再生育,她巴不得花榮月這輩子都生不出一男半女,瞧花榮月還能不能趾高氣昂的炫耀自己一生富貴好命?如今可好,花榮月作繭自縛,竟教自己的媵妾先生下長子,真是要笑破她的肚皮了。
毛氏笑得一臉和氣,溫聲道:「蓮兒從小在寧國公府長大,溫柔和善、懂事知禮,從來不惹一點是非,是再省心不過的一個孩子。以前我常在說,這樣好性情的女孩子定能有好前程,福氣大得很呢,這可不,替我們世子妃生了兒子,不愁沒有後嗣了。」
滿嘴好話,卻先是眨了花榮月不下蛋,又暗諷寒蓮生了兒子也是世子妃的,別神氣!毛氏心眼小,念及過往想替寒蓮牽紅線,寒蓮卻敢死給她看,她以為寒蓮一輩子就是見不得光的小妾命,不想竟抬了側妃,生了兒子,倒比毛景蘭風光。
哼,花榮月自作聰明,遲早害死自己!毛氏心裡腹誹。既見不得花榮月過得比她好,又需要安慶王府這門姻親。
寒蓮笑著,嗓音溫柔入骨,「蓮兒過去常承舅母教誨,不敢忘卻做人的本分,心裡明白側室生的孩子尊主母為嫡母,這也是孩子的福氣,有位身份尊貴的母親。」
王妃最喜歡寒蓮這點,安守本分,知情識趣,待她越發寬和,笑道:「蓮兒從小就粘著榮月,把榮月看得比天大,榮月這般疼愛自己的表妹,也算是得了福報,多個人為我們王府開枝散葉。」花榮月不易受孕之事自然不能傳出去,反正再過幾年,若花榮月一直沒生養,大家也就心知肚明了。
花榮月氣息一窒,立馬又笑得艷冠群芳,美得不可方物,彷彿與有榮焉似的,其實胸口像被大石頭壓著,呼吸不舒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