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芳細心觀察寇准的表情,她發誓,她從寇准的眼裡沒有看到驚喜、驚艷,只有赤裸裸的嘲諷。為什麼?她心地高潔,出污泥而不染,為什麼寇準沒有拜倒在她的石搖裙下?若非瑤琴鼓動三寸不爛之舌,她根本不屑與媚俗的樂伎聯手。
「世子爺,尋芳是哪裡做錯了,一直受您冷遇?」尋芳自覺已拉低身段來討好他了,過去在秦淮河畔,都是男人為博卿一笑而討好她,即使他貴為王府世子,卻也給不了她貴妾的名分,那麼至少該呵護寵愛她。
瑤琴只覺得她瘋了,情啊愛啊算不得什麼,討好世子爺,早日昇為侍妾才是賤籍出身的她們唯一的出路。
寇准面容平靜,彷彿沒瞧見尋芳的泫然欲泣。「你沒有錯,只是來錯了地方,你應該留在秦淮河畔當你的花魁,王府沒有人會去討好一名娼妓。」
尋芳姑娘臉色雪白,顫聲道:「我不是娼妓,我賣藝不賣身,我是清白的!」
寇准失笑,「賣不賣身由得了你作主?老鴇推你出來選花魁,不就是為了賣一個好價錢?你不賣身,會被秦王府買了?人貴自知,命薄如紙卻心比天高,那是自討苦吃。」
聞言,尋芳搖搖欲墜,就像一片快要落下的葉子。
寇准不再理會,舉步要走,瑤琴不死心的拉住他一邊袖子,媚笑道:「世子爺,讓瑤琴再為您彈一曲……」
寇准甩開她,目光冷冷的斥道:「以為你識趣些,卻一樣是不長眼的。爺的兒子正在生病,你們卻在此彈琴唱曲樂無窮,當爺跟你們一樣沒心沒肺?混帳東西!」
瑤琴呆若木雞,目送寇准遠去。怪不得粗使胖丫頭進來擦桌抹椅時,和管理采薇院的劉嬤嬤說著世子爺提早回府了,年姨娘和周姨娘的丫鬟也聽見了,卻守在屋裡沒出來,分明是說給她和尋芳聽的。
原以為是人家不打壓年輕貌美的新人,反而給她們出頭引誘世子爺的良機,沒想到……
寇准負氣而去,真心不待見這些沒心沒肺的女人。
有多少孩童因為出痘沒有及時醫治而早夭,他煩惱得要命,這些女人卻一個個沒血沒淚的只知道妝扮自己,想跟仙子比美,卻沒有仙子的純善高潔,只想著如何出風頭,拉攏男人,攀附權貴。
回了暢意軒,寇昭元午睡剛起,寒蓮親手為他穿上外衣,將白玉鴛鴦佩掛在他腰間,果然寇昭元沒注意有何不同。嫡母所賜,不佩戴幾日便不恭敬,如此而已。
「爹爹!」寇昭元見到父親便唇角上挑,恭敬地行了一禮,接著投入父親懷抱。
寇准很會跟孩子玩,他自己小時候便是孩子王,去碧波湖釣魚也帶著寇昭元一起去,寇昭元非常喜歡自己的生身父母。
寇准一把抱起兒子,他力大無窮,讓兒子懸坐在他右臂上,好方便打量兒子全身上下,關切的眼神自然流露。「你沒事吧?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爹,我真的沒事,兩位太醫都為我診過脈。」寇昭元最喜歡這個姿勢,可以和高大的父親平視。「爹,二弟的病要不要緊?」
「很多人出過痘,爹和你姑姑也出過,都沒事,別擔心。」寇准拿話安慰兒子,目光落在白玉鴛鴦佩上,這上好的羊脂玉,當年安慶王得了兩塊,分別給了寇淮和寇准,還將知名的玉雕大師請進王府,寇淮那一塊雕了鴛鴦,寇准當時還取笑過大哥,印象十分深刻。
「昭元,這玉珮是你母親給的?」他眼睛盯著白玉鴛鴦佩,帶著說不出的冰寒。
「兒子今早去豐澤堂請安,母親送我的。」
寇准用力將兒子抱了抱,放寇昭元下地,淡淡道:「這玉珮不適合孩子,爹替你保管。」說著解下白玉鴛鴦佩,仔細看了一眼便收進懷裡。
兒子不敢反對父親,但寇昭元還是覺得怪怪的。嫡母送他的東西不少,第一次見父親如此不喜,為什麼?
寒蓮看差不多了,唇角含著一絲笑容上前,「這玉珮是姊姊送給昭元保平安的,有什麼不對嗎?雕了兩隻鴿子,我看挺吉祥的。」
那不是兩隻鴿子,是一對鴛鴦,寇准白了她一眼。算了,蓮兒又不知情。
寇准眸光一閃,「我另外選一塊玉珮給昭元,鴿子太溫和,不適合長子。」
「你送給我的這塊玉珮如何?」寒蓮解下自己身上的羊脂玉珮,佩在寇昭元腰間,目光閃亮,笑道:「這是世子爺送我的第一件禮物,留給我們的第一個兒子做個念想,世子爺您說合不合適?」
寇准厚臉皮的笑道:「我們的定情物送給我們的兒子,再合適不過了……」忽然神色一斂,心中冷笑,好個花榮月,將大哥送她的定情物佩在昭元身上是什麼意思?難不成在她心中,就指望著昭元是她和大哥的孩子?欺人太甚,無恥又膽大包天!
寇準沒去深想花榮月是否真有這心思,光是白玉鴛鴦佩赫然出現在寇昭元身上,就越過了他心裡的底線。
寒蓮笑得很無害很溫和,「母妃答應讓昭元在這兒住十日,我去廚房交代幾句,晚上你們父子倆可以多吃一點。」接著就去了小廚房。
寇准心裡舒坦多了,他的蓮兒全心全意只為了他與孩子們,這才是賢妻良母的典範,私下相處又很會撒嬌,是個嬌媚娘子。
「走,陪爹去碧波湖散步。」他牽了寇昭元的小手往梅花林後面的碧波湖而去。
一路上父子很有話聊,說著明年開春寇昭元要正式啟蒙,寇昭元三歲就能將三字經倒背如流,安慶王彷彿看到寇淮重生了,嘴上不說,心裡對寇昭元更是疼到骨子裡,越發用心教導他,完全是以世子的標準去栽培。
「好好用功,休沐時爹親自教你騎馬。」
「真的嗎?爹,我想跟您一樣能文能武。」
「誰跟你說我能文能武?」他的父王從不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