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之下,花榮月被打得腳下踉蹌,幸而周嬤嬤及時扶住她。
花榮月簡直恨得要發狂,又見寇准小心翼翼的抱住縮成一團的寒蓮,一臉心痛擔憂,連聲音都沙啞了。
「蓮兒,你怎麼樣了?蓮兒,你別嚇我啊!」他的目光銳利而陰狠的掃過花榮月、周嬤嬤,咆哮道:「你這個無德又惡毒的女人,蓮兒懷了身孕,你居然狠踹她的肚子,我的孩子若有什麼三長兩短,我絕不會放過你!」
花榮月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像是被一記閃雷擊中,臉色慘白。寒蓮又有身孕了?
又有身孕了,怎麼會這樣?為什麼送子觀音總是偏心寒蓮?就像寇准一樣偏心……花榮月的一顆心頓時沉了下去,像被浸在冰水裡一樣徹骨寒冷。從何時起,寇准對寒蓮動了真感情?
她竟盲目至此,一直欺騙著自己。
周嬤嬤才真是挨了狠狠一棒,原來出身卑微、膽小柔弱、不足為懼的表小姐寒蓮,多年來一直謙恭有禮、謹守本分,連她都不曾真心尊重過這名媵妾側妃,竟是只不叫的狗,一口咬走了世子爺那顆世子妃怎麼焐也焐不熱的心。怎麼會這樣子?從何時開始,整個情況都失控了?
是寒蓮始終恭順如初讓她們失了戒心,抑或是世子爺在眾人面前不曾親近過寒蓮的態度,麻木了她們的眼與心?
周嬤嬤眼看著世子爺小心翼翼地抱起寒蓮,放在一旁的羅漢榻上,耳聞著世子爺一迭聲喊人,叫著請太醫,而她可憐的大小姐、堂堂正正的世子妃,氣得渾身發抖竟無人理睬,今日的危機若不扭轉,以後世子妃還有何體面在王府立足?
周嬤嬤忍不住了,故意大聲道:「世子妃,您今日所受的屈辱絕不能忍,世子爺竟然為了一名小妾而出手打您,一定要請國公爺來討個公道。」
花榮月一個激靈,清醒過來。是啊,沒錯,她是高高在上的世子妃,教訓一名妾室又怎樣?何況那還是她陪嫁的媵妾,生死全捏在她手中。
她從小至大金尊玉貴,不曾被人彈過一指甲蓋,今日居然為了寒蓮而慘遭丈夫甩耳光!
此等屈辱,重新燃起她內心的憤恨之火,再親眼目睹寇准對寒蓮的百般呵護,花榮月氣得心肝兒都在顫抖,咬牙切齒道:「寇准,你欺人太甚!寒蓮是我的媵妾,生死榮辱全憑我一句話,輪不到你心疼,你今天敢出手打我,我立刻回娘家去,讓我爹來跟你討個公道。」
「你給我住口!」寇准站起身,眼中閃著熊熊怒火逼至花榮月面前,大聲道:「你給我聽清楚了,寒蓮是上了皇家玉牒的世子側妃,不再是你的媵妾,你無權處置!就算是妾,也是替我生了三個兒子的大功臣,從來不是簽了賣身契的賤妾,不是你這種女人能欺負的!」
「我這種女人?」花榮月又驚又怒,又痛又恨,「什麼叫我這種女人?」
寇准對花榮月的厭惡感,從新婚之夜一點一滴累積,到今日白玉鴛鴦佩出現在寇昭元身上,達到了頂點,他作為男人的自信、作為丈夫的尊嚴,已經被花榮月踩進泥潭裡,他不想再忍耐了,他豁出去了,一字一句、清晰有力的說:「你空有美貌、家世,卻不修婦德,德哥兒出痘,你絲毫不擔心,忙著裁新衣挑珠寶,王妃看不下去,才命人送昭元來暢意軒住十日,結果又是你身邊這個老奴才提醒你、挑唆你,你才想到自己是嫡母,這才大陣仗的鬧到暢意軒來,自己不長腦子,簡直成了周嬤嬤的提線木偶。」想挑撥離間嗎,在官場混的人誰不會?
看到寇准狠戾的眼神殺過來,周嬤嬤害怕的跪下。「老奴不敢,老奴冤枉!」
花榮月最信任周嬤嬤,驚愕的挑了挑眉毛,她才不信周嬤嬤會害她,不由怒極冷笑道:「周嬤嬤雖是奴才,卻比你真心、忠誠!」
周嬤嬤後背一涼。世子妃啊,您怎能把丈夫跟一名奴才相提並論?
寇准冷笑道:「真心?你花榮月有嗎?忠誠?你身為妻子,你的心何曾忠於我?只有蓮兒待我的真心是乾乾淨淨、毫無保留的。」
花榮月難堪極了,但她自問成親至今不曾行差踏錯,立馬又理直氣壯起來,大聲道:「任憑你巧舌如簧,我爹也不會輕易饒恕你。」
「想回娘家告狀,儘管去!」寇准絲毫不在乎,有的只是冷嘲與堅定。「母妃親口下令讓昭元在我這兒住十日,你鬧騰不休,不服母妃的指令,這是公然忤逆!岳父若來興師問罪,正好,我也好請教一下岳父,世子妃多年不育,無子無女,又忤逆長輩,踢打懷孕的側妃,害我子嗣,七出之條已犯了幾條?」
周嬤嬤差點一頭栽倒。
花榮月目瞪口呆,屋子裡頓時一片死寂。
「你……你想休妻?」她語音森然,恨不得立刻挖出寇准的心,看有多黑。
「不敢。」寇准冷聲道:「世子妃的後台很硬,為夫只能相敬如賓。」
花榮月心中一慌,瞧見寇准面罩寒霜、一臉厭惡地望著自己,心中的恐慌、憤慨幾乎要逼瘋了她,他嫌棄她?他憑什麼嫌棄她?
花榮月氣得五臟六腑都痛了,正想破口大罵反擊,這時,寒蓮身邊的丫鬟突然發出一聲尖叫——
「不好了,不好了,側妃流血了……」
接下來是一陣兵荒馬亂、雞飛狗跳,直到宋太醫一路被肩輿飛奔抬了進來,包括寇准在內,所有人只關心寒蓮一個人。
花榮月不知道自己如何走出了暢意軒,一種鑽心的痛和無比的難堪,讓驕傲自負的她待不下去,心裡只有一個聲音——離開這裡!離開這裡!
她滿心酸澀,眼眶卻流不出一滴淚,乾澀地發脹發疼,突然快步跑了起來,不顧周嬤嬤在後面呼喚,不顧來往的僕人側目疑問,只想把這一切不愉快全甩到腦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