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他們都料想不到,討價還價老半天的兩百兩銀子,在皇帝生辰過後,成了燕昭的生財工具。
當褲子失去皮帶,才懂得什麼叫做依賴。
以前覺得這句話真粗俗,現在卻覺得真寫實,不知不覺間,她依賴上宋懷豐。
每回碰上委屈,她便想起他的臉。
娟娟知道這不是好現象,從來,她追求的都是獨立人生,沒想過依賴任何人,就算剛穿越過來的那段日子裡,她也沒想過要抓住塗玉娘或杜老頭的大腿喊救命,現在卻在想起宋懷豐時,心……漸漸失去堅毅……
人果然不能生活得太優渥。
燕昭不在、燕靜也出皇差,娟娟的日子更無聊了,除了指導宮女們教導皇子皇孫之外,唯有那些來找碴的宮女偶爾能給她點娛樂。
或許別人不習慣清冷歲月,但對娟娟而言卻不是問題,從小到大,她最豐富的經驗便是孤寂。
日子雖然有些悶,但她可以關起門來做紙雕,一個個大大小小的成品逐漸成形,就這樣,娟娟天天窩在屋裡,做出各種不同形式的立體紙雕。
十月,她的屋子有了一大片紙雕牆,牆上百花盛開,溫暖的太陽在草地灑上一片金黃光芒,放風箏的姑娘長髮隨風飄揚,樹下那個濃眉男子,嘴角含笑,猶如那個溫柔的他。
她想宋懷豐……越來、越想……
月底,她的院子終於出現貴客,是久違的燕昭。
看見燕昭,她想說的第一句話是:「真龍兩百兩,其餘的作品只要友情價一百八十兩……」
可是話噎在喉嚨口,她發不出聲,因為他背後跟隨著一個她思思唸唸的友人——風塵僕僕的宋懷豐走到她面前。
孔老夫子說:有朋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她樂著樂著就樂出兩行眼淚。
看見她的淚水,宋懷豐的心像被什麼燙了一下似地,譴責地向燕昭望去一眼。
燕昭無言以對,唯能聳聳肩充作回答。
第7章(2)
宋懷豐扶著娟娟的肩,手忙腳亂地用袖子替她拭淚。「怎麼了?怎麼哭了?」
她吸兩下鼻水,道:「沒有哭,是眼珠子溺水了。」
「你的眼睛也會發水澇啊?」燕昭在一旁笑話她。
娟娟猛點頭,「還分春夏秋冬四季。」
宋懷豐溫和的眉豎起,溫和的笑收斂,他凝聲問:「誰給你委屈受?」
娟娟本來以為說兩句玩笑話,就可以順利結束淚水話題,沒想到,宋懷豐這句關心激發出她深埋多時的怨念,控制不住,她張開嘴巴嘮叨起來。
「是你啊、是你啊,這麼久都不來看我,還說什麼好朋友,騙人!你只有口頭說說,沒有真心真意……」
「對不起,我太忙了,這不,一有時間我就來看你了。」宋懷豐急道。
「你不知道我有多可憐,一帥解千愁,一丑萬古憂,我的醜已經成為宮裡人攻擊的目標。」她哽著喉嚨道。
他義憤填膺問道:「是哪個沒眼光的人說你醜,你分明就是仙女下凡、織女再世,不要理她們,她們純粹嫉妒。」
「她們叫我照照鏡子,說我這副長相憑什麼去勾引皇子,誰要勾引皇子啊,皇后娘娘送我當,我還不肯呢。」
後面那句可嚴重了,這還是在後宮呢,誰曉得有多少只眼睛盯著。
可是看見娟娟兩眼泛紅,宋懷豐什麼都顧不得了,急道:「對對對,是皇子勾引咱們,可不是咱們勾引皇子,旁人胡說的話,咱們別上心。」
聽見宋懷豐安慰人的話,燕昭無語問蒼天,踩別人家地盤、說主人壞話,這兩個人還真是……何況,「勾引咱們」?勾引娟娟已經不可能,誰會去勾引宋懷豐?
他可沒聽說兄弟當中有誰好男風。
「我不喜歡宮裡,我想回泉州去。」
「好、好,我知道,我馬上想辦法帶你回去。」
明知道宋懷豐只是哄她,娟娟還是聽得滿心甜,對嘛,女人就是需要男人這樣子哄。
「我不喜歡別人批評我無事獻媚,更不喜歡別人說我的作品是彫蟲小技。」罵人多簡單啊,一句批評就把她的努力全數抹去。
「她們是嫉妒你風頭太盛。」這句安慰話是燕昭搶著說的。
他一回宮,就有小皇弟跳到自己跟前炫耀:「我和幾個皇弟認字認得很快,父皇放我們一天假,還說要大賞塗姊姊呢。」
木秀於林,風不掃個幾下,怎能平息?
但宋懷豐可不是站在勸慰的立場說話,他義憤填膺道:「有本事也叫她們雕幾隻蟲來瞧瞧。」
很顯然,宋懷豐的安慰話比較深入人心,噗哧一聲,娟娟終於破涕為笑。
「我不喜歡有人三不五時成群結隊來挑釁,不喜歡成天戰戰兢兢害怕被別人算計了去;你不知道茶水裡有蚯蚓多噁心,你不知道晚上睡覺突然發覺身邊有只大黑狗多可怕,你不知道辛苦做好的紙雕被毀時有多心痛;遇見瓶頸不是最慘的,慘的是過了瓶頸還有瓶塞,我每天都在猜,還有多少事在前面等著我過關斬將,偏偏你這把青龍偃月刀又不在……」
一大篇埋怨的話成形,直到最後面這句,燕昭和宋懷豐才聽懂,娟娟這是在撒嬌。真難得……她竟然也懂得撒嬌了。
燕昭終於明白好朋友和朋友的差距在哪裡,對朋友,她會理智道:「忍辱負重,因為太清楚自己有幾兩重」;但對好朋友,什麼酸的苦的甜的通通可以往對方身上傾倒。
可……他們真的只是朋友?
宋懷豐怒道:「行,咱們馬上回去,不待在這裡了!」該死的人,竟敢這樣欺負他的娟娟。
他的決定驚住了燕昭,更驚嚇了娟娟,皇帝沒有下令,誰敢放她離去?
燕昭趕緊轉移話題,生怕宋懷豐禁受不住,真把人從皇宮裡劫走,宋家兄弟仕途正順,可不能因為女色而衝動。
「走走走,咱們進屋裡談,我要送給父皇的禮物備妥了沒?
娟娟同意,這話題太敏感,不能持續,她連忙點頭,將兩人迎進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