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聽她的話語,黑眸倏地一沉。「我一點也不難過,全是爛泥巴堆成的老實話不聽也罷,犯不著習慣。」有點意思的小丫頭,明嘲暗諷他,她不只膽子大,還很精明。
「喔,你先請。」見他跟來,蒲恩靜索性讓路。
「我跟著你。」蘭泊寧不承認迷了路,鄉間小路大同小異,不是雜草就是野花,路不算路的獸徑比比皆是。
「你腿長。」她的意思是不妨礙走路快的人,她緩行慢步。
他由鼻孔一哼。「短腳丫頭。」
「……我姓蒲。」她忍著不踹他一腳。
果然是她。「我來提親。」
他眉頭一顰,側目一瞧眼前這瘦瘦小小的丫頭,除了皎白小臉有幾分可看的姿色外,扁平的胸,兩掌寬的腰,沒長肉的瘦臀,真是讓人沮喪的竹子身段。
他雖不重美色,可也不想委屈自己,面對尚未長開的纖瘦身子,他是完全提不起勁,嫌棄又嫌棄的擰眉,該長的地方不長,該胖的地方不胖,他怎麼下得了手。
「辛苦你了。」還真上門來了。
被她不鹹不淡的口氣氣到,蘭泊寧怒極反笑。「哪裡哪裡,這年頭想娶個妻子不容易,丈母娘守禮,小姨子淘氣,未過門的娘子情深意重,遣媒人說親一份茶點就打發了,娘子家的待客之道好不有趣。」
丈母娘守禮,指的是禮多遵規吧!
小姨子淘氣就是句反諷話,沒把小孩子管好,調皮搗蛋又胡鬧,教養上多有疏失。
情深意重嘛……絕對是諷刺,只是議親,沒見過面的未婚男女哪來的情深意重,又不是偷來暗去的野地鴛鴦。
「好在我不是你娘子,萬幸萬幸。」真令人不痛快,這彆扭又霸氣的老虎脾性是打哪學來的?
說不上是嫌棄,應該就是不喜歡吧!從言行交談中,蒲恩靜對蘭泊寧生不出一絲好感,覺得他就是個橫行霸道的少爺,和他講道理不如先一棍子敲暈他,比他野蠻才能制伏他。
蘭泊寧由齒縫間發出磨牙的笑聲。「要嘛嫁,要嘛讓人捆了丟上花轎,你以為你還有其他的選擇?」
「這是搶婚。」她指控。
他忽然心情大好的咧嘴一笑,「丈母娘的要求莫敢不從,原本有更簡單的方式解決。」生意人擅長的是銀貨兩訖,不拖泥帶水。
看他笑得像剛打劫到一百萬銀兩的土匪頭子,蒲恩靜一歎。「我也擺不平我娘親,她出人意料的頑固。」
寧可把女兒嫁入深水死坑裡,也不願意拿著一萬兩白銀過上幾年有僕人服侍的舒坦日子,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嫁不嫁人有那麼重要嗎?只要有銀子賺,她不在乎名聲敗不敗壞,大不了另起爐灶,換個地方重新開始。
「那我也只能湊合湊合了,雖然你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瞧她細胳臂細腿兒,兩條胳臂肘還沒他手腕粗。
誰跟你湊合,臉上貼金。「你不要一直跟著我,我回家燒柴做飯去。」
「我到你家裡做客,好女婿也要常走動。」沒被人趕過的蘭泊寧厚著臉皮,走三步停兩步,配合她的溫吞步伐。
請你了嗎?臉厚三寸可擋車。
知曉董氏相當在意女兒在外的名聲,蒲恩靜刻意放慢了腳步,好和蘭泊寧拉開一段距離,不落人話柄。
可是她慢,他也慢,她快,他還是一樣的慢,一雙長腿就是佔便宜,他的一步等於她的三步,當她走得有點小喘氣時,他仍是負手於後,一派輕鬆的與她同行,始終相距不到兩步。
分明是逼賊上梁山,不嫁他都不行,在這閉塞的年代,女子的名節重於一切,照他這樣不遺餘力破壞的方式,五年內都不會有人家上蒲家提親的,她好不容易藉由刺繡挽回的一點點名聲遲早會毀在他手中。
思及此,蒲恩靜故意不走前門,而是直接走向避人耳目的後門。輕輕闔靠的木板上了兩層漆,以銅環扣著木閂,銅環由右而左的滑過,木板門也就開了,沒什麼防賊作用。
進了後門走不了幾步便是廚房,她推開小門走進去,舀水、洗果子,啪!啪!
兩聲,菜刀輕拍果身使其裂開,洗淨了晾放一旁,把水滴乾再撒把鹽搓上幾下後再清洗一遍……
「你在做什麼?」
驟然響起的男聲令蒲恩靜手抖了一下,落下的菜刀差點剁下自個兒的小指頭。
她微帶慍色的回頭一瞟。「你怎麼還沒走?」
蘭泊寧像回到自己家一般的取來三足圓凳,正對著廚房門口坐下。「我說過我是來提親的,還沒拜見岳母哪能就這麼走,太沒誠意了,至少得把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親迎的日子定下來,至於聘禮何時抬來也該挑個日子。」
他和她耗上了。
「……那你請自便,恕我有事要忙,不奉陪了。」遇到個無賴,她還能跟他比誰比較不要臉嗎?
一轉身,蒲恩靜一如往常的舀出兩碗玉米粉,加水、揉面,蛋白打泡再加入麵團裡繼續揉搓,將麵團裡的空氣揉出來,接著抹上一層蛋液再揉。
揉出的麵團表面光滑無褶,不用醒面,搓成長桿狀後切成小塊,一塊塊撥平成方片。再將先前的棗肉、蘋果片、去皮芭蕉下鍋油炸,稍微軟化後撈起小火炒,呈金黃色盛起,碾碎。
方片下鍋後以小火油煎,煎到兩面酥黃便夾起放在平盤上,炸軟的棗肉、蘋果片、芭蕉鋪在香酥餅皮上,撒上杏仁粉,再淋上日前制好的紅莓果醬,將餅皮折帕子似的對折再對折。
水果薄餅完成了。
「嗯,有點酸,但是一口咬下有果肉的甜香以及面皮的焦脆,清清爽爽的,酸甜適中,吃多了也不生膩。」
把最後一片煎好的薄餅皮放上盤子前,蒲恩靜眼兒一瞟,頓時有股看到老鼠搬家的錯愕感,只見蘭泊寧張開一張大嘴,毫無客人自覺的一口咬下半片水果薄餅,另一手還拿著等待入口的完整薄餅,邊吃邊嫌餅皮太薄,吃不過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