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三表叔、五表叔,他們也說分家了,銀子也要分成五份,要不,你們再合計合計,總要分得妥妥當當才行,別有人吃了虧。」他們先鬥鬥吧,好讓她喘口氣攢銀子。
蒲恩靜有意無意挑起表叔們的內鬥,他們先爭個你死我活,她才好坐收漁翁之利,個個擊破總好過被一票表親圍攻,最好他們再也別找上她,她得空也好多繡幾件繡品招財來。
她喜歡刺繡,在布上揮灑,一匹布猶如一張畫紙,縫製彩繪她的人生。
可如今她時常得費心去算計人,周旋在這些煩不勝煩的心計中,光想就累,人都能穿越了,老天爺怎麼不送她一根神奇魔杖,把討厭的人全變不見,還她一個清靜又寧和的空間呢?
「不成不成,俺有急用,你先給俺,俺回頭交代兄弟們一聲就好。」總之今日他是拿不到銀子誓不罷休。
她同樣寸步不讓。「侄女說過有借條才有銀子,別的多說無益。」
「二丫頭,這銀子你給是不給,俺給你面子,不想撕破臉難看。」他臉色一惡,話中多了股蠻橫勁。
蒲恩靜笑意不及眼底的將順手縫好的裙子折好放平。「四表叔去問問大表叔、二表叔、三表叔、五表叔給不給,四位表叔點頭了,侄女毫無二話的雙手捧給你。」
利滾利的欠款能一拖再拖至今,最主要的是利益分配不均,每個人心中都有算盤,盤算著要怎麼獨佔,誰也不讓誰,各有私心,把長輩的善心當私人財庫,有多少拿多少。
大表叔認為自己是長子嫡孫,理應多拿一份,其他人不同意,齊聲攻擊他太自私,枉為長兄。
原本他想一次取走近百兩的銀子,可其他表叔怕他獨吞,所以有志一同的提出抗議,阻止他利己的作為,二十兩是大家決定的底線,不可再多。
可這互相牽制的結果讓蒲家母女大大的鬆了口氣。大表叔當二舅公的「遺產」是他的,手握著借條不給人,而其他人拿不著借條也等同取不到銀子,自然不用急著還錢。
雖然不知道二表叔是怎麼從大表叔那討到借條的,但只要他們繼續鬧不和,蒲恩靜就可以樂得輕鬆的看他們狗咬狗一嘴毛,這筆債還能拖上些許時日。
「俺不管,俺就是缺銀子,你給了,俺認你是親侄女,否則……」四表叔把袖口往上一卷,做出她若不肯乖乖地給錢,他也不給她留面子的凶狠樣。
「否則你就要搶嘍!讓大夥兒看看你多勇猛,不幫襯著孤苦無依的骨肉至親,反而要學那不知羞恥的下三濫趁火打劫,一個有手有腳的大男人搶寡婦孤女賴以活命的微薄銀子,你真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無視王法的大英雄。」她刻意揚高聲調,好把愛湊熱鬧的街坊全引來。
言語能殺人。就一個是勢弱,但一群人卻是壯膽,先不論對錯,群眾的力量是相當可怕的,而且偏向弱者。
「你……你在胡說什麼,俺幾時說要搶了,是你們欠了俺銀子,俺來討有什麼不對?!」一見有人圍靠過來,交頭接耳地指著他,四表叔氣弱地收了不可一世的大嗓門。
「有借有還人之常情,可你好歹把借條拿出來吧,沒憑沒據的,我前腳還了銀子,你後腳矢口否認怎麼辦,我也是一針一線熬紅了眼才攢下了一點碎銀,沒道理要我吃下這暗虧吧?」蒲恩靜幽然地歎了口氣,面露遇到不講理惡親戚的苦笑。
她在博取同情,施的是苦肉計,輿論對她越有利,四表叔越不敢對她動手。
面對越來越多的鄙夷目光,只想來訛一筆的四表叔臉皮是越脹越紅,氣急敗壞的瞪大一雙牛眼,惱羞成怒的指著表侄女鼻頭。「別得意,你今天要是不還錢,明日俺就讓挽月閣來拉人,賣個百八十兩的來還債……」
「你說什麼——」冷冽清柔的嗓音如鬼魅般響起。
四表叔頭也沒抬的大罵。「俺賣侄女關你什麼事,啊——俺的手……俺的手要……要斷了……」一聲尖嚎像被殺的豬,哀戚悲鳴。
「你剛說什麼,我耳背,沒聽仔細,你一字不漏的再說一遍。」蘭泊寧冷聲道。區區百兩欠款就想逼良為娼,他真把自個兒當沒人管的土皇帝了?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無須顧忌。
痛得眼睛、鼻子都皺在一塊的四表叔暗暗叫苦。「這是俺們自家人關起門來的家務事,你……」蘭泊寧加重了力道,「呃!高抬貴手,別管這事了,回頭俺拿了銀子,請你上酒樓喝一頓。」
「你,請得起嗎?」他冷笑。
四表叔心口一縮,打量著一身錦衣的富家少爺,心裡咋舌人家拆條袖子都能買上半年糧食。「請不起、請不起。」
「知道我是誰嗎?」蘭泊寧一腳將人踹開,神色倨傲的睥睨對方,好似他隨時可以用一根指頭將人捏死。
「俺……俺不知……」怎麼就他倒霉,沒要到銀子不說,還被折了手臂、踹了心窩,疼呀!
「掏乾淨你的耳垢聽清楚,我姓蘭,名泊寧,蘭家繡坊的東家。」蘭泊寧身姿挺立,站在蒲恩靜前方。
「咦!蘭……蘭家繡坊?!」據說蘭泊寧心眼小、性情古怪、出手凶殘,敢跟他作對的人沒幾人有好下場。
「她是我的人,誰找她麻煩就是跟我過不去,以後誰敢動我家的人,先把棺材準備好,爺兒我最喜歡生飲人血。」他說時是笑著的,但眼神凌厲無比,像萬刃齊射。
我家的人……我家的人,我家的……
看著擋在前頭的卓爾身影,莫名地,蒲恩靜鼻頭有些酸,感覺有什麼滑過心頭,暖暖地,被保護著的呵護感,彷彿眼前的男人就像棵能為她遮風蔽雨的大樹。
這就是真男人吧!有著她所不能及的魄力。
「是是是……俺曉得了,俺表侄女是尊貴人,俺不動她……」四表叔驚慌地刷白了臉,越退越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