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繡色可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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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傲氣值多少銀子,一聽到打賞,蒲恩靜並無不悅,馬上彎起水潤唇瓣,不疾不徐的走上前,絲毫不覺當眾為人縫衣是賤業,當下取出針線包,挑挑撿撿適合的繡線穿針引線。

  身子一低,她蹲在那位夫人腳邊,下針極快如彩蝶飛舞,還沒看清楚她是怎麼縫的,一串鮮紫的葡萄已掛在裙擺上頭。

  「咦!這是……」婦人漫不經心的神情在她下第一針時略微一變,看見裙上鮮活的圖樣後,又明顯露出詠色。

  「好了,夫人。」白牙如貝,一咬線,線斷針收。

  婦人目光沉沉地看了她一眼,眼中多了異樣光彩。「你叫什麼名字?」

  「小小賤名不足掛齒,九井胡同最底一戶的蒲家人。」雖然內裡是現代人,可蒲恩靜也知曉未出嫁的閨閣女子不能隨意向旁人道出閨名,那是不自重的輕率舉動。

  「九井胡同姓蒲的……嗯!我記下了,雲嬤嬤,賞這位姑娘一兩銀子。」婦人說完,扶著丫鬟的胳臂走入寺內。

  第2章(1)

  「什麼,蘭錦的製作方式被蘇家人偷走了?!」

  一身褚紅色暗金越羅蜀錦長袍,袖口處繡了一圈勁松,通體氣派的男子臉色嚴峻,兩道劍眉濃黑霸氣,緊抿的唇瓣如同最森冷的刀刃,令人不寒而慄。

  那張好面相,清華勝雪,卓越生輝,綽綽而立一如挺直的蒼竹,遇風不折腰,逢雨便伸展,猶如春雪初融的清逸俊顏足以令日月失色,溫玉能生香。

  可是與他溫文的表面大相逕庭,蘭泊寧這人一相處呀,那才知什麼叫千巖萬壁鑿不開,剛硬如鐵,身為繡坊生意遍及全國的江蘇富賈,他做生意講信用,辦事牢靠,蘭家出品的布帛錦緞品質一流,沒人說過一句不好。

  最叫人津津樂道的是他響徹大江南北的名聲,個性嚴厲,為人護短,對付對手的手段可說是不死不休的冷酷,得理不饒人,有仇必報,沒幾個人能在他面前說話不發抖的。

  因為他令人聞風喪膽的名聲,雖是腰纏萬貫的富家子弟,可年過二十四尚未娶親,正經人家的千金小姐皆避之唯恐不及,就怕被他青眼以待,落得所嫁非人的下場。

  而肯嫁的多是貪圖蘭家財富和蘭泊寧年輕家主的身份,一嫁過來就是手握大權的當家主母,那些心中各有盤算的貪婪女子哪能不心癢難耐,巴望著攀上一門富貴,一家人也跟著翻身。

  不過在蘭泊寧母親胡氏的把關下,至今尚未有人入得了她挑剔的眼,因此他的婚事也就這麼耽擱了。

  「是的,大少爺,老奴有負重托,未能善盡看管之責,讓手底下的掌櫃生了二心。」眼眶泛紅的胡管事語帶哽咽,自責自己一時的疏於管理,竟讓東家最重要的秘技流入對方手中。

  「你給本少爺說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他們會搶先一步送上我們蘭家的蘭錦?」那是不可能發生的事,蘭錦的製作技術只掌握在少數人手裡,那些人皆是蘭家用了幾十年的老師傅,其忠誠度不用懷疑。

  蘭家織品一向是宮中貢品,每年送進宮裡的布匹少說一、兩千匹,製作精細、繡圖華美、玉絲水緞儘是上品,有「二翠黃金縷,繡成歌舞衣」的美譽,大受宮中貴人喜愛。

  此次新制的蘭錦更勝以往一籌,不僅是用少見的冰凌山的雪蠶吐出的蠶絲編織而成,還讓蘭家繡坊中繡技最上乘的繡工繡出各色花樣。

  一丈長的錦布至少要花費個把月功夫,或織、或繡的結合十數人之力才能完成,制功之精密堪為一絕。

  蘭家花了三年時間以及無數人力和金錢,集眾人的心血研製出的新式蘭錦,正打算藉著送入宮裡一舉打響名氣,再創顛峰,讓天下人皆知蘭家繡坊又有舉世獨有的絲錦。

  誰知如附骨之蛆的蘇家使出小人行徑,竟然早一步推出蘭家才有的蘭錦,厚顏無恥地稱為蘇錦,堂而皇之的送進皇宮內,搶走了別人的心血。

  「是老奴的錯,老奴後來查出「錦繡坊」的吳師傅有個兒子在外頭欠下一筆龐大的賭債,吳師傅把棺材本拿出來都還不夠賠,此時蘇家那邊的人來接頭,一邊是恩義大過天的東家,一邊是傳承香火的獨子,他也為難……」

  「所以他就能出賣一直以來對他以禮待之的蘭家?」該給的月銀和分紅一文不差,每年還水酒、大魚大肉的供著,簡直當成廟裡的菩薩了,一句重話也沒有,誰曉得反而被養肥的惡犬反咬一口。

  「原本吳師傅還有幾分重情義,遲遲不肯點頭,說寧可廢了兒子也不做有違道義的事,可是錦繡坊的陳掌櫃忽然跳出來,聽說隨後兩人相偕到酒樓喝酒,三杯黃湯下肚就改了心意……」

  陳掌櫃是最先被收買的人,五千兩白花花的銀子就買走他的良心,掌管櫃檯的掌櫃數的是別人的銀兩,哪有收入自個兒的銀袋子愜意啊,何況剛納一名貌美嬌妾的他正需要用到銀子呢。

  蘇家的人一出面,與陳掌櫃一拍即合,為了華屋美妾,陳掌櫃說是連親娘都敢賣也不為過,馬上鼓動做生意的三寸不爛之舌,不遺餘力的勸服搖擺不定的吳師傅。

  人都難免有私心,面對賭場斷手斷腳的威脅,獨子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跪求,吳師傅終究老淚縱橫,牙一咬,選擇了兒子。

  人是禁不起考驗的,活在世間誰沒有一、兩個弱點,或親人,或摯愛,或私慾,或是小小的野心,一旦被人拿捏住了,再難有翻身的機會,只能任憑宰割。

  「……吳師傅泣不成聲,不斷的磕頭磕出滿面滿頭的血,一口氣都快上不來了,直說對不起東家,來世再做牛做馬回報東家的知遇之恩。」

  「你是在替他求情?」面色一沉的蘭泊寧冷得駭人,盛怒的雙瞳中佈滿火一般的烈焰。

  胡管事驚恐的拱手一揖。「不敢不敢,老奴向天借了膽也不敢,吳師傅這回犯下的糊塗事連老天也救不回,蘭家繡坊因他而起的損失可重了,他一輩子也還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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