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忙?」
「總經理都沒他忙。」
「那要幫他帶晚餐回去嗎?」
「不用,他說他隨便吃就好。」
「他說不用,你就真的不理他啊?」
「放心,他不是女人,他不會口是心非的。」
「哦……這樣啊,」沈曼曦瞇了眼,「你真的確定男人不會?」
「唔,會嗎?」
「反正你就幫他帶嘛,他不吃的話你再把它吃掉就好了。」
「我會先胖死!」
「沒關係,我陪你減肥。你看,最近不是流行健身美女嗎?不然我們也去健身房練一下好了,我知道有家健身俱樂部不錯,年費不算太貴,設備又新,課程多、教練也帥……」
「沈曼曦,你話題跳太遠了吧?!」
「欸,我說真的耶,要不要去報名?」
「神經病。」
「好啦,明天一起去看看?」
「不要。」
「為什麼?反正你閒著也是閒著。」
就這樣,兩個女人散步走回了公司,一路聊著減肥與健身,可最後話題還是繞回了美食之上。
例如「健身房旁邊有一家義大利菜很好吃」,也例如「說到義大利菜,有家店你一定要去吃」之類……
尾聲
轉眼一年過去了。
丁柏鑫是初次帶著女性回老家拜訪,所以這事情就像是細胞分裂一樣,一傳十、十傳百,消息瞬間在家族之間蔓延開來。
沈曼曦南下去找他的時候已經是大年初三了,家族內前來拜年的親友理應逐漸少,卻因為一句「柏鑫帶了一個水姑娘仔回來」而出現了戲劇性的變化。
舉凡借口伴手禮太多吃不完拿來分享的、佯裝路過進來聊聊天的、聲稱家裡冷清來這兒沾沾喜氣的、或是抱怨湊不到牌咖的……
總之,男女老少,他們的目的只有一個——來看一眼傳言中柏鑫所追到手的美嬌娘。
「哦,這個水喔!有漂亮、有氣質,好像電視上那個在演電影的!」
「你家柏鑫好福氣耶!追到這麼水的小姑娘。」
「柏鑫你這猴死囡仔,看不出來惦惦呷三碗公哦!」
「啊你女朋友這麼漂亮,不怕被別人追走哦?要不要趕快提親呀?」
果然最後又重演了逼婚的戲碼。
丁柏鑫擔心眾多親友的「盛情」嚇壞了沈曼曦,便隨意打發了下,道:「她剛從台北搭車南下,應該是累了,不如我先帶她去樓上休息……」
本意是替她解圍,沒料到她似乎不認為那是困擾。
「沒關係啦,我精神還挺好的。」她打斷了他的話。
「哦!不累啊?這水姑娘不錯,夠上道。來來來,陪我們摸個幾圈,阿叔教你打麻將。」
好樣的,這群人。沒想到常年荼毒不到他,竟轉為荼毒他的女朋友,「喂,你們記得手下留情些,別把人家嚇到明年不敢再來。」
「明年?」嬸嬸冷哼了聲,「你要是爭氣一點早早把人家娶過門,明年她不想回來都不行。」
彷彿被一箭穿腦,他無法吭聲反駁。
「好啦,你可以去樓上看電視了,女朋友留下來陪我們打牌就好。」然後伯母揮了揮手,彷彿他是一隻惱人的蒼蠅。
「……」他居然被支開了。
像是不太確定這樣做是否妥當,他向沈曼曦投了一記徵詢的目光,她似乎理解了他的意思,對他露出了一抹微笑。
「沒關係,我陪他們打個幾圈,反正好像挺好玩的。」
「真的?」
「嗯,真的。」
天知道她有多麼懷念如此熱鬧、有熱度的年節氣息。
「好吧。」他沒試圖制止,也無反對之意,「那我在二樓最外面的房間,你累了就過來。」
「好。」
「唉唷,就樓上跟樓下而已嘛,是在依依不捨什麼啦?」伯母早準備好麻將牌,不耐煩了。
「你這個查某郎奈安吶共?人家年輕人咩。」伯父悶哼了聲。
「啊你還是年輕人的時候怎麼都不會對我依依不捨?」
「甩都甩不掉了還依依不捨。」
「你這死老猴,你晚上甭想吃飯了!」
見兩個人又鬥起嘴來,丁柏鑫苦笑搖搖頭,向沈曼曦打個了眼色之後,便自個兒上樓去了。
這是慣例,只要一開牌桌,就是他退場的時候。
家人都以為他怕輸,但其實不是。他擅長數學,也略懂算牌,他既不想輸,卻也不能痛宰自己的親友,於是最好的途徑就是遠離他們的牌局。
兩個小時之後,沈曼曦離開了牌桌,自個兒走上二樓。
她像是探險般地在二樓摸索了一會兒之後才總算找到了丁柏鑫的房間……嗯,好吧,其實她也不確定那到底是不是他的臥房。
房門虛掩著,裡頭安安靜靜,毫無聲響。
她靠近了門縫,探頭稍稍往裡頭瞄——電視機沒開,床上沒人,陽台的門敞開著,而陽台外就站著一道她再熟悉不過的身影,他趴在圍欄上,似乎在仰望夜空星斗。
沈曼曦躡手躡腳摸進門,悄悄走到他身旁,道:「風這麼大,你不冷嗎?」
像是被她的聲音給嚇了一跳,他驟然醒神回頭看了眼,一見是她,便露出了微笑。「是你……牌局結束了?」
「沒有,是我先上來了,他們還在廝殺。」
「我想也是。」對嘛,怎麼可能那麼克制?「每年這個時候,他們只要一上牌桌,通常不到十二點是不會散場的。」
「這麼拚命?」她擠到他身旁,借他的體溫取暖,「我聽你嬸嬸說你每年都不跟他們打牌?」
「怕他們輸太慘。」
「嘖,哪來的自信?」
他笑而不答,反倒脫下了外套,讓她披上。
她見他身上僅剩下一件普通的長袖T恤,忍不住皺眉,笑問:「給我穿了,你不冷啊?」
「我習慣了,不冷。」
「騙人。」
「沒騙你。」他握住了她的手,她纖瘦的手掌冰涼,而他的掌心裡卻暖烘烘的。
「啊,好溫暖。」她不自覺甜甜地笑了出來。
「看吧。」
「大過年的,你自己一個人關在這裡幹什麼?」她也跟著望向夜空,問:「吹涼風、沉澱自己?裝文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