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這一回軒帝下的詔書,還是先經過慈安宮的默許,甚至邀請皇氏宗親族老一同背書,要是有人反對,那可就是公然與皇帝太后等人過不去,諒誰也沒這個膽子。
與此同時,人在御花園的景華,一聽見專程跑來向她通風報信的小桂子,提起她當回太子的消息時,整個人都懵了。
反倒是一旁的沐榮笑了笑,似乎一點也不驚訝。
「父皇……又封我當太子?而且就連皇祖母也同意?!」景華不敢置信的喃喃自語。
「正是!」特地來報喜的小桂子樂得眉開眼笑。
怎料,等了又等,就是不見景華展露笑顏,見此狀,小桂子的笑容僵住了。
「殿下不開心嗎?」沐榮挑了挑眉。
景華低下頭,神情甚是複雜,說不上是高興還難過,倒像是頗為困擾。
她在一旁的雕花石凳坐了下來,悶著聲說:「原本我還想著,或許能夠放下太子這個重擔,回去當我的公主,然後結婚生子,這輩子老老實實的相夫教子。」
小桂子聞言,額上冒出汗珠子,只能滿臉尷尬的退了下去,暗罵自己這個報喜來得真不是時候。
沐榮也沒想過她竟然會有這樣的想法,不禁皺起眉頭。「你幾時有過這樣的念頭?」
景華揚起臉兒,直瞅著他。「就在我決定跟你長相廝守的時候。」
沐榮先是一怔,片刻過後,心中湧起生平不曾有過的暖潮。
自幼生長於沐門,雙親又早逝,他被沐門長老一手帶大,從小就學著調製毒藥,成為冷血無情的使毒高手,從來沒人這樣真心為他,她是第一個,只怕也是最後一個。
沐榮眼中泛起似水柔情,修長的身軀在她面前蹲了下來,一把握住她的手。
「你想跟我一起廝守到老,寧願不當太子?」
「嗯。」她偏著頭尋思,忽然又改了口,「也不能這樣說,應該說,對於能不能當上太子,我已經不在乎了,因為就算當上太子,還有太多棘手的麻煩等著我,興許等我真的登基之後,會有人反對我們在一起,這也很難說。」
聽到這裡,沐榮已能理解她的隱憂。
「你想想,我不過是當個太子,就無故遭了這麼多罪,日後若是真坐上龍椅,你豈不是更容易成為眾矢之的?」一想到這兒,景華不禁扁了嘴兒,反過來握緊他的手。
原來,她是在心疼他。沐榮眼底的柔情更濃,素來冷硬的心頭漸暖。
「傻景華。」他笑罵了一句。
「你怎麼罵我了?」無端招罵,她噘起嘴兒,很不服氣。
「當你是太子的時候,我想方設法進了宮找你,當你不是太子的時候,我想盡法子帶你出宮,當你被追殺的時候,我不顧一切也要守住你,你說,我還怕什麼?」
景華聞言發懵。
是呀,他說得沒錯,不論什麼時候,他都陪在她身邊,為她獻計,為她出策,為她安排後路……曾幾何時,她已經無法回想沒有他在身邊的那些日子。
當她疲累的時候,當她傷心欲絕的時候,當她感到茫然的時候,只要她回過身,沐榮就在不遠處守著她,隨時等著她,有誰能做到像他這樣?
「我可是沐門家主,所有人避之唯恐不及,犯得著你這樣的小女子替我擔心嗎?」沐榮不改狂妄的口吻。
她紅著眼眶,咬了咬下唇,故意裝出不服氣的神情低嚷,「什麼小女子?我可是大齊王朝的太子,我肯替你操這份心,你應該誠惶誠恐的道謝,而不是罵我。」
「殿下說得是,那微臣就在此謝過殿下的抬愛。」
話罷,他嘴角一勾,仰起了噙笑的臉,在她唇上親了一口。
她霎時紅了臉兒,卻也沒推開他,就這麼順從的任他吻著,直到不遠處傳來如意的訝叫,才將熱紅的臉別開。
如意本是要端上茶點,不想,竟然撞見主子親熱,當下趕緊屈身低頭,臉紅紅的認錯。
「奴婢該死,擾了殿下的雅興……不對不對,應該是壞了殿下的好事。」
如意的賠罪,反而讓景華更加羞赧,當下急得都想挖洞逃了。
見狀,沐榮忍俊不住,朗聲大笑。
景華又羞又惱,嘴角卻也跟著上翹,享受著這一刻苦盡甘來的幸福。
時序轉眼入了秋,御花園裡繁花轉黃,夕陽西下,天邊一片燦燦紅霞,忒是美麗。
平陵侯事件過後,軒帝費了一番功夫重新整頓朝廷,眼前已逐漸恢復往昔的繁榮,經過此事,太后也不大管事了,把主持後宮的權責,都交到不久前已恢復後位的沈氏手上。
至於先前奪了後宮大權的賢妃,因為與平陵侯串通的事證確鑿,已經啷當入獄,不久之後就要隨那些昔日靠攏曹家的罪臣一同問斬。
胡宰相之女也被封賞,補償她因親事受損的名譽,至此,一切落幕。
而景華也已於日前搬回了東暉宮,重掌太子的政務。
一切都恢復成昔日的情景,不一樣的是,她不必再躲躲藏藏,掩蓋女兒身,能夠大大方方以女裝示人。
只是,這樣一來,關於傳授她學問與武學的太傅與太保人選,又成了惹人非議的麻煩事。
「男女授受不親,即便太子貴為儲君,必須廣納百川,但是終究是未出閣的白玉之身,怎能與年輕男子獨處?」
不久之前,朝廷裡傳出了這樣的聲浪。
鄒太傅倒也還好,畢竟他與太傅夫人可是情義深重,想當初,太傅為國出征,回來時昏迷了整整大半年,靠的還是太傅夫人不離不棄的陪伴與醫治,方能成功使太傅醒了過來。
光是這段可歌可泣的作為,就足以證明這兩人情比金堅,況且,鄒太傅疼妻可是在京城中出了名的,應當不可能做出什麼出格的事。
因此接下來,就輪著身為太子太保的沐榮遭殃。
「慕容一路陪著我,若不是他,恐怕我也不可能這麼順利的阻止平陵侯,憑什麼因為那些臣子幾句話,就得將他換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