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為想跟爺圓房,和兩位姊姊研究一些事,所以沒睡好。」她用餘光偷覷著他,瞧他失神得嚴重,心想著到底要不要再往下說,畢竟這事兒她也沒跟兩位姊姊討論過,純粹是她心底的懷疑。
「研究一些事?」周奉言受到的衝擊頗大,猶如鸚鵡學舌,只能一再重複。
「就……春宮圖。」話落,她還慢慢地從床底下抓出一捆麻繩。「麻繩。」
「春宮圖跟麻繩?」這兩樣要怎麼兜在一塊?
「春宮圖是舞姊從爺的書房取來的。」她像做錯事的娃兒,直拿頭頂對著他。「麻繩是雙姊準備的。」
周奉言怔怔地看著她好半晌,「你們真是胡鬧。」竟連麻繩都取來了,真是教人不敢相信。
嗯,她也這麼認為,不過——「會這麼做,是因為爺連和我同房都不肯。」
「你明知我——」
「但如今我知道你隱藏的秘密,所以也不是秘密了,那咱們早晚還是要同床共寢的,不是嗎?」
「丫兒,我——」
「這些年,我隱隱感覺得到爺不愛親近我,待我知道了周家的秘密,我想爺應該是為了護我,所以不願圓房。」所以才會用上麻繩的嘛,可雙姊也真是傻的,她哪裡綁得了爺呀。
「丫兒既然知道,那……」
「可是爺說有姻緣線了,該不成問題了才是。」說著,她偷偷地貼近他一些,雖說他沒將她拉開,但也沒抱著她,甚至,她覺得他整個人是僵硬的。
近來真的都是這樣啊,只要她突然接近爺,爺就會渾身僵硬。
「正是多事之秋,我想還是緩……」
「爺,那本春宮圖上有一種說法,我還沒跟姊姊們討論過。」她突然道。
周奉言差點石化,不敢想像三個丫頭窩在一塊看春宮圖,這話題他招架不了。
「上頭說,有一種男人喜歡女人,但是卻更喜歡跟男人睡在一塊……」她緩緩抬眼,問得小心翼翼。「爺是不是……喜歡冀王爺的身體?」
然後,她瞧見他瞠目結舌,心底不禁發涼。
不會吧,真的是這樣?
下一刻,周奉言沉不住氣地站起身。
於丫兒直睇著他,不曾見過他如此失措,像是惱了又像是羞澀,想開口又不知道要說什麼,她整顆心都涼透了。
真的是這樣……
「丫兒,你在胡思亂想什麼?」周奉言幾乎是用吼的,聲響之大教守在外頭的人一個個面面相覷,預備著裡頭再有動靜不排除開門救人。
「咦?」
「我跟冀王?天啊,你到底是怎麼胡兜的!」
不是嗎?於丫兒吞吞吐吐地開口,「可是你們會勾肩搭背靠得很近,而、而且我親眼見過他咬了爺的唇呢。」這事不是空穴來風,她是有憑有據推敲的。
周奉言捧著額,用力地閉了閉眼,近乎咬牙地道:「丫兒,冀王看上的是周呈曄,適巧那段時日他們發生了一些不愉快,所以冀王鬧我的罷了,也可以說是拿我出氣,惱我不替他說情。」
「真的?」周呈曄周將軍……呃,似乎聽爺提過冀王頗看重周呈曄,原來是這種看重。
「胡亂看什麼春宮圖,胡亂瞎扯什麼啊!」周奉言真是啼笑皆非,被她激得腦袋都快懵了。
「春宮圖也是從爺的書房拿來的,莫怪我這麼想。」她幽幽地說著。
很多事情覺在一塊,似是而非,能怪她嗎?
「我又沒看過,那不是我的。」他沒好氣地道。「你們簡直是胡鬧。」
「爺沒瞧過?」她頭垂得更低了。「我看完了……」
周奉言睨她一眼,托著額,徹底無言。
「那……既然東風不欠,為什麼爺不跟我……」
周奉言歎了口氣,終究決定開誠佈公。「丫兒,雖然我換來了姻緣線,但我終究難安,要是圓了房有了子嗣……」
「春宮圖裡有寫……那個……男人就不會有子嗣……」細微聲響猶如蚊鳴。
周奉言怔了下,意會後,俊顏慢慢地燒紅起來。看得也未免太仔細了……
房裡突地靜默,兩個羞透的人壓根不敢偷覷對方一眼,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周奉言勉強端起了幾分威嚴,道:「要是避子嗣你不在意,那晚些圓房也無妨,我現在只希望你一切安好,避開任何可能的危險,而且接下來朝中有許多異動,這事就暫緩。」
於丫兒垂著臉點頭,好半晌才輕聲道:「我可以再問爺一件事嗎?」
「嗯?」
「為何近來我抱著爺時,爺總是會渾身僵硬?」
周奉言再一次呆住,差一點點就要石化了。
「爺討厭我了嗎?」她抬眼問。
「不是,我只是——」瞧她忍著羞澀追問,他竟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是不是因為爺對我……那個了?」她偷偷地又靠近他一些。
周奉言垂眼瞪去,從她的眼裡讀出了「那個」的意思,教他又羞又惱又不知所措,只能發狠地瞪著她,彷彿從她口中吐出這意境有多不應該,哪怕她已經用極隱晦的詞帶過。
於丫兒眨了眨長睫,忍俊不禁地噴笑。
她這一笑,教周奉言更懵,頭一次發現自己竟是如此不懂她。
「爺是不是忘了害怕這件事了?」她笑問著,哪怕他正板著臉,她還是理直氣壯地偎到他懷裡。
「你……」
「夫妻之間不就該是如此嗎?有時吹鬍子瞪眼,有時惱羞成怒,因為咱們都是活生生的人,貼近就發熱,分開就發冷,而不是像爺這般,把我當瓷娃娃般處處小心,步步為營,眼裡看著我,滿心只想著算計防備,懷裡抱著我,卻還是不安恐懼。」
「丫兒……」他看不透她,但在她眼裡他反而透明了。
「爺,咱們好不容易可以重來,我不知道爺是怎麼想,可對我而言,眼前的時間就像是付出代價跟老天偷來的,我只想跟爺好好地過,可以陪著爺笑陪著爺鬧就好,我就在爺的身邊,爺為什麼要恐懼未定而不絕對的將來?」
垂眼瞅著她,他真沒想過在她眼裡,他竟被看得這般透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