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人人都認定你是准陸夫人,誰會……」
「我不在乎做小。」她堅定地道:「只要能過好日子,我可以做填房,可以當妾。」
聽見鄭婉兒跟劉媽的對話,段景熙無比震驚,平常看鄭婉兒對陸傲秋總是溫柔體貼、巧笑倩兮,她還以為鄭婉兒把他當天當神一樣的崇拜,沒想到鄭婉兒居然打從心底嫌棄他。
她感到生氣也感到難過,她氣的是,鄭婉兒居然用這樣的眼光看待陸傲秋,而難過的是,陸傲秋居然已經向鄭婉兒提及婚事。
可她難過什麼呢?她早知道陸傲秋對鄭婉兒是什麼感情,也知道他們遲早會成婚,再說了,她也已經是訂親的人,他是否成婚、跟誰成婚,都跟她毫無關係。
但知道這層道理是一回事,是否能夠控制自個兒的心緒又是一回事,她的心揪得死緊,甚至隱隱泛疼,她真替陸傲秋感到不值,他這樣好的人,理當配個更好的姑娘,他不該娶一個不欣賞他、不支持他、不認同他,不能跟他同甘共苦、互相扶持的妻子。
不行,她得讓陸傲秋知道真相,她得讓他明白鄭婉兒是個什麼樣的人,但若是直接衝到他面前把兩人的對話告訴他,他一定不會相信,她得想想法子,讓鄭婉兒自己露出馬腳才好。
想著想著,段景熙忽然雙眼發光,一道計謀在腦海中成形,於是她不躲了,領著彌生自柱後走了出來,假意與兩人巧遇。
「咦?」鄭婉兒跟劉媽一見到她,立刻彎腰行禮。
「這麼巧?」她若無其事的道。
「陸大哥先前多番得罪,我替陸大哥向您賠罪。」鄭婉兒一臉小心翼翼,畢竟眼前這人是國主的妹妹,身份非比尋常。
段景熙微怔,鄭婉兒不知道她跟陸傲秋的關係不似之前那般劍拔弩張嗎?她不知道自己協助陸傲秋重建農人聚落嗎?看來陸傲秋並沒有將這些事告訴她,為什麼?是怕她心生誤會?
既然如此,她也不提,而是轉了話題問道:「姑娘來求什麼,姻緣?」
鄭婉兒搖頭。「只是心裡悶,出來走走。」
「有郎君相伴,姑娘為何煩悶?」她明知故問。
「一言難盡。」鄭婉兒幽幽一歎。
「看姑娘愁眉不展,不如隨我進居城看看吧。」
聞言,鄭婉兒一怔。「居城?」
她只是尋常百姓,哪裡有機會可以進居城,現下聽段景熙這麼說,她既驚又喜,難以置信。
「我的馬車就在寺外,姑娘若賞臉就隨我來吧。」段景熙說完,領著彌生逕自往外走。
鄭婉兒受寵若驚,急急看向一旁的劉媽,劉媽也一臉雀躍,用力朝她點了點頭,兩人快步的跟了上去。
「這是熙主子命在下送來的邀帖。」一名居城侍官來到陸傲秋家,將燙著金箔的邀帖當著陸傲秋的面,交到鄭婉兒手中。
拿著邀帖,鄭婉兒臉上藏不住笑意。
侍官接著又命身後一名隨從將手中的盒子呈上。
她接下,有些不解的問:「敢問大人,這是……」
「姑娘,這是熙主子送給姑娘的衣服跟首飾,讓姑娘赴宴時穿戴的。」他說。
聞言,鄭婉兒更是驚喜萬分。
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收到段景熙的禮物。自第一次入居城後,她又陸續去了兩次,每次進居城,段景熙總是大方的贈與她華服及各式首飾。
她長這麼大,從沒穿過那樣的衣服,更不曾擁有那樣的飾物,它們如此珍貴,合該是不屬於她的東西,可如今……她擁有了。
她想,她要走運了,她的人生將有所不同。
「大人,回頭請代我向熙主子道謝。」鄭婉兒刻意收斂心頭的雀躍,有禮的道:「麻煩你無論如何都要替我表達感激之意。」
「姑娘放心吧,在下一定會將姑娘的心意帶到。」侍官說完,便領著手下離開了。
鄭婉兒還沒來得及打開盒子看看段景熙這次送了她什麼樣的衣裳,便聽見陸傲秋低沉且讓人感到壓迫的聲音——
「婉兒,你不該收下禮物。」他神情嚴厲地瞅著她。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他第一次知道婉兒進居城,是因為她回家時換上了華美的衫裙,頭上及身上還多了一些她不曾擁有的頭飾及珠寶。
他倒不至於認為段景熙有什麼企圖或目的,畢竟經過那段時日及幾件突發事件後,他對她已有了不同的看法。
喔不,他對她不只有了不同的看法,而是有著他所害怕面對及承認的悸動。為此,他甚至決定跟她保持距離,不再往來。
況且無功不受祿,他認為她不該輕易接受這些貴重的禮物,他曾勸了她兩句,但明顯感覺到她的不耐及慍惱,他不好再多說,恩師雖將女兒托付給他,但他其實沒有資格教訓她或指責她。
可這樣的情況一再發生,他真的覺得不妥。
「陸大哥,熙姊姊是把我當妹妹看待,才會送我這些東西,我怎好駁了她的心意?」鄭婉兒將盒子牢牢的抱在懷裡,彷彿誰跟她搶,她便跟誰拚命。
陸傲秋歎了口氣,好言好語道:「我是擔心你不諳規矩禮儀,卻多次出入居城,要是出了什麼差錯,可就後悔莫及。」
「陸大哥不用擔心,劉媽每次都陪著我,有她管著我,絕不會出什麼亂子的。」她說。
他神情凝肅,沉默不語。
他擔心的不是鄭婉兒會出什麼差錯、添什麼亂子,而是憂慮她受到這些好東西的誘惑,行差踏錯,落人話柄,屆時有辱恩師名聲。
恩師將寶貝女兒交給他,他亦父亦兄,絕不能眼睜睜看著一個天真無邪的姑娘,變成愛慕虛榮的浮華女子。
他決心了,明日親自走一趟居城求見段景熙,請她不要再邀鄭婉兒入城。
翌日一早,陸傲秋暫時關了醫所前往居城,經過層層通報及漫長等待後,終於得到段景熙的接見。
內侍將他帶到一處茶亭,並奉上茶水及點心讓他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