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到居苑,彌生正陪著段景熙在院裡散步,見他進來,彌生露出畏懼的表情,段景熙則故意對他視而不見。
「好妹妹,」段景桓笑笑的走上前。「兄長來探望你,你為何擺臉色給我看呢?」
回到落鳳城已經一個多月了,自她離開陸傲秋的那一刻起,她便沒了笑容,唯有在感覺到腹中孩兒胎動時,才會感到愉悅歡喜。
她不忘提醒自己要懷抱著希望,期待有一天陸傲秋來救她跟孩子,期待一家三口終有團聚的一天。
每當她這麼想著的時候,便能稍感安慰。
「我來,是為了告訴你一個消息。」他笑睇著她,眼底有著一抹藏不住的瘋狂期待。
段景熙一臉我沒興趣的表情,依舊愛理不理。
「他死了。」他說。
她一愣,一時沒意會過來,只是木木的看著他。
「他死了。」段景桓又重複了一次。
「誰?」
「陸傲秋。」他唇角不自覺的上揚,再上揚。
段景熙陡然瞪大雙眼,隨即不以為然的蹙眉瞪他。「你胡說!」
「我沒胡說。」段景桓說:「魏鏡明那賊頭已經給他落葬了,這事,整個隼城的人都知道。」
看他的表情,她知道他不是糊弄她,更不是在開玩笑,但是……怎麼可能呢?
她離開時,陸傲秋還好端端的,為何……倏地,一個念頭閃過腦海,她驚問:「難道是——」
他就知道這個妹妹夠聰明,於是得意的回道:「沒錯,就是鄭婉兒。」
第8章(2)
段景熙突覺眼前一黑,腳步也跟著踉蹌不穩。
彌生見狀,連忙上前扶著她。「熙主子。」
「不可能,鄭婉兒為何要那麼做?」段景熙情緒激動的質問:「你剁了她的小指頭,她為何……」
「那女人可不簡單。」段景桓哼地一笑。「那小拇指是她自己斷的,為的是取信陸傲秋。」
「什麼?!」她難以置信的瞪大雙眼。
「我答應她,若她成功毒殺陸傲秋,我便休了求鳳,將她扶正。」他微抬起下巴道:「這女人為了正宮的位置,可是毫不猶豫就剁了自己的小指頭,連眼淚都沒掉一滴呢!」
段景熙聽得渾身直發抖,她不知道是因為太悲傷,還是太憤怒,她惱恨的瞪著他,胸口竄燃著一把熊熊的怒焰。
她從不曾如此刻這般憎恨著一個人,但此刻,她憎恨並且詛咒他。
「不過你放心,鄭婉兒並不能遂其所願的登上正宮之位,因為那惡毒的蠢女人在逃跑的時候失足墜谷,恐怕已成了山犬豺狼的嘴中肉。」段景桓說完,發出猖狂又可怕的笑聲,甚至笑到漲紅了臉。
「段景桓……」段景熙一字一句恨恨地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沒為什麼。」他倏地收起笑意,目光一凝,射出殺意。「只因陸傲秋壞了我的事,我要他死,我還要他的骨肉也活不了!」
她心頭一驚,下意識連忙用手護著肚子。「你敢?!」
「沒有我不敢的事!」段景桓猛地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兩隻眼睛彷彿著火般直視著她。「段景熙,我要你知道背叛我的下場就是如此,我要你生不如死,一輩子活在痛苦之中!」
段景熙揚起手,狠狠打了他一耳光,憤恨的瞪著他。
捱了巴掌,他惱羞成怒,一把拎住她的衣領,猛甩了她幾個耳光。
她懷有身孕,哪禁得起他的狠抽,頓時便臉色蒼白,身體發軟。
彌生在一旁急得都哭了,連忙上前跪抱著他的腿,哀求道:「大人,手下留情,主子懷有身孕,打不得,您要打就打彌生吧!」
段景桓一腳踢開她,怒斥:「賤婢!」接著他轉回頭對著段景熙發狠的道:「放心,我不會讓你死,我要你好好的活著,這樣你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骨肉死去。」
「你簡直喪心病狂!」段景熙滿嘴的血,眼中蓄滿悲憤的淚,可她倔強的不讓眼淚落下一滴。
她堅毅的表情及眼神令段景桓感到不悅,續道:「這是你自找的,堂堂黃國國主夫人你不要,偏要跟著那個窮大夫,你跟你娘都是不知好歹的賤人!」
段景熙的心陡然一緊,為何要扯到她娘親身上?在她三歲時便病歿的娘親,怎麼在他口中就成了不知好歹的賤人?
段景桓冷哼一聲,「你以為你娘親真是病死的?她根本沒病,而是死在父親的刀下!」這個秘密她至今都不知道。
她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當年她愛上了居城的侍衛,帶著三歲的你要跟男人私奔,卻被自己的婢女出賣。」他唇角懸著一抹陰沉的冷笑。「父親發現後,一刀砍下那男人的頭,再一刀刺入她的胸口……」
「不……不!你騙人!」段景熙壓根不記得這件事,她也不相信娘會這麼做,這絕不是真的!
「都到了現在這種地步了,你覺得我還需要騙你嗎?」
「如果這是真的,為何我什麼都不記得?!」她不斷搖著頭,不願輕易相信他的話。
「你當時才三歲,嚇壞了,能記得什麼事?事後大人跟你說什麼,你便信什麼了。」看她還一副不肯接受事實的表情,段景桓又道:「你想想,為何你娘親的靈位未供奉在居城之中,她又為何沒葬在段氏一族的墓園,而是獨葬在無歡崖?父親又為何如此厭惡你,見都不想見你?」
段景熙回想起這些她過往就算有疑問,卻從未細究的事情,終於明白了,原來父親厭惡她,並不是因為她是女孩,而是她長了一張神似她娘親的臉。看著她,他便想起曾經背叛過他的寵妾,想起他在感情上的失敗。
她懂了,現在全弄懂了。
她恨恨的看著他。「有其父必有其子,我總算可以理解你為何如此殘暴。」
「別耍嘴皮子了。」他哼地冷笑。「段景熙,你悲慘的日子才剛要開始呢。」
落鳳城郊,農人聚落。
夜已深沉,月色幽微,韓大叔家的門口,還佇立著一抹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