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夫人還在府裡等你,耽擱不得……」趙嬤嬤有些著焦的催促道,他們得趕緊上路,「那件事」不等人,必須盡快解決。
「又想被掌嘴?」她是嫌臉不夠腫嗎?
趙嬤嬤驚慌地退了一步,雙手護面。「老奴不敢。」
「反正都等了這麼多年了,不差這三、四日,等我聽完經再啟程,至於你,哪邊看順眼就往哪邊待!」
一入天懸寺,頭頂戒疤的小沙彌引著佟若善和她的丫鬟等人,走向後山閒人不得靠近的禪房,這裡距離雲空大師的清修地不遠,景致秀麗,環境清幽,鳥鳴清脆。
充滿古樸味的禪房一拉開,竟是改造成藥房的大屋子,幾百種藥材五十斤一包的分門別類堆積如山,有的磨成粉,有的切成細末,依照佟若善的要求事先做過處理。
她這是為了節省人力,畢竟她和青蟬她們合起來才四人八手,還要在兩、三日之內將所有藥材炮製完成,對她們而言是十分吃力的,光是分瓶裝罐就是一件考驗體力的活兒。
「小姑娘氣色不錯。」
沉鬱的笑聲傳來。
「雲空大師,你出賣我!」佟若善一回頭,第一句話不是問候,而是不滿的抱怨,她平靜的日子全被這個老和尚給破壞了。
「呵呵,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花開花落,雲起雲散,何來出賣一說,施主言重了。」一身深黃袈裟,手持小葉檀佛珠串的雲空大師口呼佛號,笑談人生無常。
「你還要不要臉呀!用你的佛祖裝蒜,要不是你告訴刑劍天我是誰,他怎會半夜摸……呃!找上我,都是你這和尚的錯,給我找麻煩。」明明是俗事不理,他卻管得太多。
「施主無所得嗎?」他打著禪機。
有,銀子。「銅臭味。」
「可是人都少不了它,是吧。」即使是和尚也要吃喝,餐風飲露修不成正果。
「意思是你沒錯嘍?好吧,看來是我有眼無珠,交錯了和尚。」大道理人人會說。
「你需要它,不是嗎?」雲空大師表情沉穩,無悲亦無喜。
佟若善一嘻,不高興的偏過頭。「你是得道高僧,算出我不日內便會返回武寧侯府是不是?你真愛多管閒事。」
「和尚也有七情六慾,不然早坐化成仙了,你我有緣,我送你東風又何妨。」助她走得更遠,一帆風順。
「你別太早死了,多熬個幾十年,我的子子輩輩還要找你算帳。」這老和尚幹麼老做些令人動容的事。
佟若善以前不相信鬼神,身為外科醫生講求的是科學,數據會說話,明白點出對錯,可是自從來到這裡之後,有些事由不得她不信,再光怪離奇的事她也能接受,畢竟自身的經歷也夠聳動了。
「施主不是還有事要做,老衲就不打擾。」雲空大師撥動著佛珠,口念波羅蜜心經。
見他欲走,她彆扭的喊道:「記得三餐要送來,無肉我能忍受,要是餓著了我,拆了你的天懸寺!」
「阿彌陀佛。」他一笑,恍若菩薩般莊嚴。
雲空大師人是走了,可是留下七、八個七到十歲左右的小沙彌,給佟若善打打下手,藥材太重了,幾個小姑娘搬不動,他們剛好幫個手,雜事、髒活便由他們頂上。
心思細密的刑劍天準備了五百隻大小、顏色不一的瓷瓶,還有幾個銅罐、陶甕,一大堆裁好可包藥材的油紙,一整組的炮製工具,裝填器皿,連符合女子體形的小板凳也附上了,有個小背靠,累極了還能伸伸懶腰往後靠。
「開工了,工蟻們。」要大展身手了。
青蟬、青桐、青絲三人面面相覷,一頭霧水的想著「公蟻」是什麼,是公的螞蟻嗎?
等到她們累得雙手再也舉不高的時候,她們才曉得此「工」非彼「公」,她們是做得累死累活不得休息的苦命螞蟻。
這幾日幾乎可說是日夜無休,五百隻瓷瓶全裝滿,其中兩百瓶是刑劍天要的雲南白藥,佟若善照價只給他一百瓶,剩下的她要帶回京,也許會派上用場,另有銷路,有備無患。
其它的銅罐、陶甕也裝上她自行調配的藥方,從外觀來看像是甘草粉,但用途可玄妙了。
另外,她也物盡其用的做了五萬片感冒片、五萬顆止瀉丸,一半依舊放在建康城的藥鋪寄賣,一半的一半賣給刑劍天,讓他送往邊關給守城的將士們用,剩下的打包裝上車,運回天業。
當然還有沒用完的,她挑些昂貴、少見的留著,自用送禮兩相宜,其餘的都給了老和尚,讓他做做善事施藥。
她用油紙一包一包的包好,共一千份,每份上頭都註明用法和功用,以及和何物相剋、不能並服的注意事項,藥是用來救人,不是害人,用錯藥的下場很嚴重,輕則身子不適,四肢無力,重則喪命,天人永隔。
「善姐兒……」握著心肝兒的手,依依不捨的程楊氏久久不放,今日一別,再相見怕是難了。
「祖母,不要為我擔心,我會照顧好自己,不會讓人欺負我的。」佟若善話中的那個人,指的正是梅氏。
「兒行千里,母憂千日,教我如何不憂心?你打小就在我跟前長大,一旦見不到你,我這心揪著疼呀!」在意興伯府裡,也只有外孫女跟她最親了,以後她的日子會有多寂寞啊。
「祖母,等我安定下來了,你也可以來看我呀,我派馬車來接你,像屋子一樣又大又氣派。」佟若善想讓祖母過好日子,不用受大房和二房的氣,能福福泰泰的享福。
「好、好!祖母就沾你的福,當個闊老太太……」外孫女有這個心意就是她老婆子的福氣,果然沒有白疼她。
「什麼像屋子一樣的馬車,你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人家終於肯來接你了,還不歡歡喜喜的走人,再囉囉唆唆的,小心侯府真不要你。」程如花在一旁酸言酸語。
「如花,實話傷人,你別嚇你表妹,讓她走得安心。」孔氏手拎帕子往眼角一拭,假意不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