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春堂」的大夫一出診,醫術不怎麼樣卻敢開高價,看準了公侯將相銀子多,一入大戶人家,最少要五十兩,這還不包括人參、鹿耳一堆的高貴藥價。
莫不破想都沒想就搖搖頭。「值,我沒見過下刀像她那麼穩的,她不驚不懼,彷彿面對的不是一個受傷的男人,而是在賞花作畫,悠然自得的刀隨手落。」
簡直是神乎奇技,無人能及,那一手刀路教人歎為觀止,哪一天他傷了,也寧願找她醫治,而非粗手粗腳的軍醫。
「還有她的藥,你們看將軍的腿原本還在滲血,可是她的藥粉一撒上,傷口的血立即止住了,你們想,此藥若是用在戰場上,我們會減少多少傷亡。」周藏七惦記的是止血聖品,他貪婪地盯著將軍手上僅有的一瓶。
其實不只是他,在場的男人都想索要,可是刑劍天卻將雲白瓷瓶收入壞裡,掩住眾人渴望的目光。
「將軍,我們要不要派人跟著她?」莫不破問道,也許日後還用得上她。
沒有一個不對醫術精湛的小姑娘出身感到好奇,更有熱切的探究,看她的言行談吐,衣著打扮無一不出自大家,哪家的千金小姐允許她學醫,對家風而言並不光彩。
「你們沒發現嗎?」刑劍天銳利的目光看了眾人一眼。
「發現什麼?」莫不破不解的問道。
刑劍天墨瞳低垂,略帶深意。「她身邊的車伕身懷絕技,武功不在我們之下,若是單打獨鬥,能贏他的人不多。」連他都要斟酌斟酌,先探探底。
「將軍,你說一個車伕功夫比你高?」這是開玩笑吧,將軍的九斬回龍刀舉世無雙,無人能敵。
「不一定,要比過才知道。」刑劍天的雙瞳迸出銳色。
「那藥我們還要不要?才一瓶不夠我們分,她那裡應該還有。」救命的藥怎麼也不算貴,兩百兩他還買得起。
周藏七的心語是大家的心聲,見識過白色粉末的止血效果,人人都想有一瓶救急。
「還有麻沸散。」不知是誰又提了一句。
「對,麻沸散,那太重要了,老子每回一受傷就痛得要命,手沒輕重的軍醫又當我是死人般的醫治,真是痛上加痛,痛到想乾脆死了算了。」
燕無道此話一出,所有人的表情都變了,在血海中打出來的戰功,哪一個人身上沒留幾道疤,他們悍不畏死,奮勇迎刀,可是誰也忘不了受傷後的醫治,那才是真正的活受罪。
誰不希望傷快點好,最好有一抹就痊癒的神藥,但世上哪有這種藥,只好退而求其次,好得快是唯一的要求。
「老大,讓我去追蹤,我的輕功最好,不易被發覺。」自告奮勇的莫不破有些迫不及待,滿臉興奮。
「不用。」刑劍天丟出攀鉤,一把勾住他的後領,稍稍一使力便將腿往外衡的傢伙勾回來。
「老大,千載難逢的機會呀!難道你要白白讓她走了?」那是神醫耶!他從不曉得傷口還能用縫的。
「我說不必就不必。」刑劍天的言下之意就是,大家不用多說了,他自有主張。
「你真要錯過這種奇才?」莫不破心裡急呀,唯恐驢車走遠了,想要追人就來不及了。
「她是個姑娘家。」刑劍天沉聲道。
女人在軍中只有一個去處,紅帳,也就是供軍士洩慾的地方。
「姑娘家就不能為國效力嗎?何況我們要的是她的藥和醫術,如果她肯教……」將會造福無數兵士。
刑劍天被鬍子掩住的嘴往上一勾。「你方才沒聽見她說了什麼嗎?你們一個個全把耳朵扔在糞坑裡了是不是?」
啊!小姑娘說了什麼,怎麼不記得了?
眾人面面相覷,他們的注意全放在小姑娘持刀的手上,敬佩她的大膽之餘,還不忘感慨她的手長得真好,瑩白晶潤,彷彿精雕細琢的白玉。
「雲空大師。」刑劍天好心提醒道。
「雲空大師?雲空大師……啊!天懸寺!」莫不破最先反應過來。
天懸寺蓋在懸崖峭壁,歷經五百年而不衰。
「沒錯,她提到要雲空那裡供宿。」人就在那兒,有必要跟嗎?小兔兒回巢,不費吹灰之力。
莫不破嘿嘿賊笑。「小姑娘居然也跟雲空大師頗有緣分,看來真的不必急呀!」
雲空大師出家前是莫不破的叔公,有妻有子卻看破紅塵,遁入佛門一解一身桎梏,精通佛理一心向佛,教人意外的是,他與刑劍天特別投緣,兩人一下棋是沒完沒了,曾經三天三夜沒離開棋桌,最後以和局收場。
雲空大師是世外高人,不輕易與人結緣,所以他的俗世友人曲指可數,即使是他的嫡親子嗣,他說不見就不見,無論他們如何苦苦哀求,他心在三界之外不問俗事。
唯獨有兩人只要他在寺中便會接見,一是刑劍天,一是佟若善,此兩人在他心中堪稱尚且談得來的小友。
「當務之急是聯絡上太子,讓他小心提防,朝中居然有官員通敵。」刑劍天擰著眉道。
私扣糧草是小事,洩露兵士布列圖才是致命大傷,他的人是來殺敵的,不是死在自己人手裡。
「怕是不容易,太子那裡有人監視著,想要和他搭上線不容易。」太困難了,如火中取栗,稍有不慎連自己也得賠進去,燕無道不免憂心忡忡,內賊猖狂,損及國本。
「找秦肅王吧,他進宮方便。」四皇子楚長留受封肅王,封地在富饒的秦、肅兩州。
周藏七的提議被刑劍天否定,「不,我直接面聖。」這才是斧底抽薪之法。
他們離開邊關並非私下行動,而是因為皇上召他們回京。
不提私扣糧草,不言軍餉短缺,不論是由誰押運,運到邊關的軍資和上頭髮得沒有一次符合,押送官要貪,上層也要貪,沿途的縣城再摸點油水,能夠讓兵士吃飽已經很不錯了,有力氣打仗城池就不會去,後方百姓得以安居樂業。
他要的是藥材和冬衣,這兩樣東西在邊關極度缺乏,糧食和軍餉他們可以去搶,在太行山附近有十來個土匪窩,再不濟還有北契和遼國的遊兵,半年剿一回,就夠他們吃喝一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