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都是衝著王半仙說的話來的,不是真的希望大姊當他們家的媳婦,所以我都不喜歡。」鐵柱板起還很稚氣的臉蛋,說出自己的看法。
二娃一面啃著玉米,一面嘟囔。「我也不要大姊太快嫁人。」
陳奶奶有著傳統重男輕女的觀念,認為兩個孫子才是陳家的根苗,便免不了教訓兒子和媳婦幾句。「女兒生下來就是別人家的,你們想留到什麼時候?聽說王家前兩天也請媒婆來了,聘金就是一百兩,這一百兩要攢多久才有?」這個王家可是梧桐村裡最有錢的大戶人家,家裡的銀子肯定堆得跟山一樣高。
「娘,我怎麼能把阿娣嫁進王家?誰不知王家的男丁都死得早,難道要她年紀輕輕就當寡婦?」陳寶山難得開口拂逆母親的意思。
聞言,陳奶奶撇了下嘴。「好,王家就不算數,不過只要有好的對象,就不要往外推,讓對方先來下聘,鐵柱和鐵蛋過年也才有新衣服可以穿。」
對邱氏來說,兒子和女兒都是她的心頭肉,可又不敢出言頂撞婆母,只能看向丈夫,希望他說幾句話。
「娘,就算咱們家再窮,我也不會賣女兒。」陳寶山很堅持地說。
鐵柱見大姊低垂著頭,似乎心裡難過,馬上附和父親。「我不用穿新衣服,只希望未來大姊夫是真正對大姊好。」
「鐵柱說得好!」陳寶山用力點頭。「反正阿娣還有兩年才及笄,不要急,到了那時再說。」
邱氏頓時安心不少。「好了!面都涼了,快吃!」
一直沒有出聲的迎娣只是默默地吃著刀削面,對於嫁人,以為還很遙遠,沒想到王半仙一句話,讓她必須提早面對這件事,不過想到爹娘正缺人手,弟妹又小,她說什麼也拋不下他們。
位在祁縣的常家莊園,可以說富甲一方,光是媲美王府城樓的朱色堡門,就讓尋常百姓望塵莫及。
踏進大門,眼前便是一條長街,盡頭則是常家的祠堂,兩旁各有三座大院,大院中可說是重重疊疊,每座主院的房頂都有更樓,並配置相應的更道,將大院連結起來,而院落和院落之間,皆建有花園,點綴迴廊、亭榭、小橋流水,還種有奇花異草,匠心獨具,可不輸給南方私家園林的景致,其間又各有甬道相通,方便出入。而從照壁、門樓到花牆,不是百壽圖、吉祥圖案,就是花鳥蟲獸,其磚雕、木雕和石雕之精湛,更讓它成為晉商宅院磚雕藝術當中的翹楚,每一磚一瓦,更是營造出豪賈的闊綽粗獷和儒商的氣度,大院的佈局可說是舒展大方、規矩有序,但也看出晉商的保守封閉、墨守成規。
四房一家人所居住的廣和堂,比起其他幾房的人丁興旺,就顯得冷清多了,常四爺夫妻育有兩子一女,妾室也只生下庶女,因此妻妾之間爭風吃醋的情形不多,可惜嫡長子常永義因病早逝,留下妻女,唯一能讓他們依靠的就只有剛滿十八的次子常永瞻,自然把希望全都寄托在他身上。
「咳、咳……要我娶妻?」常永瞻被含在口中的茶水嗆到,一張稜角分明的陽剛臉孔咳到都脹紅了。
四太太一臉笑吟吟。「你大哥不在了,就只能指望你來開枝散葉。」
「你娘說的沒錯。」常四爺馬上點頭附和。「前幾天我跟你娘把王半仙請來府裡幫你算命,他問了你的生辰八字,馬上笑著說有個最合適的對象,還是天生的旺夫益子相,只要把對方娶進門,一定會事業順利、多子多孫。」
常永瞻可不相信算命那一套,不禁嗤之以鼻地回道:「我看他八成是收了對方的好處,才會這麼說。」
「王半仙說的話,娘自然相信了,他說對方是天生旺夫益子相,還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姑娘,不過家世背景跟咱們實在差太多了,只是一戶尋常農家,門不當戶不對的,就看咱們爹願不願意結成這門親事。」也就是因為如此,四太太不禁有些猶豫。「娘也派人去打聽過了,她今年才十三歲,就算現在娶進門來,也得等上兩年才能跟你圓房,想抱孫子還得再等一等。」
他一臉震驚,瞪著自己的雙親,真的以為他們瘋了,居然會想出這麼荒謬的事來。「要我娶個尚未及笄的小丫頭?」
四太太怪他大驚小怪。「這有什麼不好的?只要她真的能旺夫益子,等兩年就等兩年,只是她的出身跟咱們實在不相配,就怕讓人笑話了。」
「出身好不好倒是其次,問題在她還只是個半大不小的孩子,要娶也得等上兩年後再說。」要他現在娶個小丫頭進門做什麼?
常四爺沉吟了下。「爹本來也是這麼想,不過王半仙說看你的命格,今年若是不娶,兩年之後恐怕會有變數,最好還是打鐵趁熱,反正再過不了多久,你就要出一趟遠門,這一去怕是兩年之內不會回來,先把媳婦娶進門,等你回到山西之後,正好可以圓房。」
「娘也是這麼想,雖然對方出身不好,但聽說很孝順懂事,人見人誇,既然王半仙這麼說,咱們也就信了。」雖然有些美中不足,不過只要真能旺夫益子,她也就不計較了。
常永瞻把茶碗用力擱下,茶水都濺了出來。「我不答應!」
今年正好十八的他,儘管還年輕,卻有著旺盛的企圖心和野心,只想遊歷四方以及學習經商技巧,對於娶妻生子一事,可是連想都沒想過,卻沒料到在這個即將展翅高飛的節骨眼當中,會冒出一樁莫名其妙的親事,對像還是個才十三歲的小丫頭,真是太可笑了,偏偏他怎麼也笑不出來。
「就當是娘求你!」四太太歎道。
他一臉無力。「娘,算命的話未必就准,要是真的把人家娶進門,最後還是無法旺夫益子,又該如何是好?難道要我把她休了?」